卯时初刻,天色依旧青灰,残星未褪。
含元殿巨大的空间里,比昨日登基时更添了几分凝重的死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低气压。昨夜承乾宫“试毒惊变”、魏安身死的消息,如同插了翅膀的毒蛇,早已悄然钻进了每一位朝臣的耳朵。虽然细节被严密封锁,但那血腥的阴影和其中蕴含的凶险意味,足以让这些浸淫官场多年的老狐狸们心惊肉跳。一双双眼睛,或惶恐、或闪烁、或深藏算计,都小心翼翼地聚焦在那高踞于龙椅之上的少年身影。
珠帘之后,太后苏玉衡端坐的身影依旧雍容华贵,但若有心人细看,便能发现那垂落的珠串,晃动的频率比往日快了一丝。帘幕缝隙间透出的目光,比昨日更添了几分冰寒刺骨的审视,如同两把无形的冰锥,反复刮刺着萧景琰的每一寸轮廓。
大将军高焕立于武将班列之首,身姿如标枪般挺直,深紫色蟒袍衬得他气势迫人。他鹰隼般的目光锐利依旧,但此刻扫过龙椅时,那份惯有的轻蔑和掌控感之下,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和凝重。昨日那场荒诞的“乌龟闹剧”和承乾宫的血腥,像两团迷雾,将这个新帝彻底笼罩。是真傻?还是扮猪吃虎?高焕的手在宽大的袍袖中悄然握紧。无论是哪种,都必须尽快摸清!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户部右侍郎严荣再次出列了。他依旧穿着那身象征官阶的绯袍,脚步却似乎有些虚浮。他走到殿中,撩袍跪下,声音依旧带着那份标志性的悲愤与急切,只是细听之下,那腔调深处,似乎少了几分昨日的底气,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陛下!太后!北疆烽燧狼烟未熄,天门关外,将士浴血,枕戈待旦!然粮秣转运,千头万绪,国库空虚之势已成定局!臣昨日泣血所请内库三百万两,实乃解燃眉之急、救三军于水火之唯一良策!迟则军心动摇,关隘恐有二次倾覆之危!臣万死叩请陛下、太后,速速降旨拨付,以安军心,以固国本!” 他额头重重叩在金砖之上,“砰”的一声闷响,情真意切,字字泣血,仿佛将一颗忧国忧民的赤胆忠心都捧了出来。
珠帘后,苏玉衡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如既往的平稳和掌控全局的从容,试图将节奏重新纳入她的掌心:“严侍郎拳拳报国之心,哀家与陛下皆明察。军情如火,粮秣转运刻不容缓。军机处与户部昨夜已……”
“严荣。”
一个极其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少年人特有的清越嗓音,如同投入滚油中的一滴冷水,骤然响起,清晰无比地打断了太后那平和却不容置疑的懿旨!
整个含元殿,瞬间陷入一片绝对的死寂!落针可闻!
所有目光,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茫然、甚至是惊恐,如同被无形的磁石吸引,齐刷刷地、死死地钉在了龙椅之上!
开口的,赫然是那位登基以来从未在朝堂上发过一言、昨日还在众目睽睽之下画乌龟、被所有人视为“痴傻废物”的少年天子——萧景琰!
只见萧景琰缓缓抬起右手。动作沉稳,精准,带着一种与年龄和过往形象截然不符的冷酷力量。他用两根修长的手指,拈起了御案上那份异常刺眼的奏疏——画着丑陋朱砂乌龟、被汤汁浸染得墨迹晕开的户部奏疏。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冰珠滚落玉盘,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清晰地砸在每一个朝臣的耳膜上,砸得他们心脏骤然紧缩:
“你昨日奏称,” 他的语速平缓,没有丝毫波澜,却蕴含着令人窒息的压迫,“国库现存可支应之银,不足百万两,急需内库三百万两救急。”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穿透眼前晃动的十二旒玉珠,如同两道实质的、淬了冰的利剑,精准无比地刺向下方跪伏着的、身体已经开始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的严嵩。
“然,” 萧景琰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数九寒冬的凛冽北风,瞬间席卷整个大殿,“朕观你所附之‘京通仓存粮账目’……”
他手腕微抬,将手中那份污损的奏疏微微扬起,让那上面丑陋的乌龟和晕染的墨迹暴露在更多目光之下,如同展示一件肮脏的罪证。
“其上明载,”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严荣的心口,“京通仓现存陈米,三十七万石!”
“按你户部所定,米一石折银二两八钱,当值……一百零三万六千两!”
“另!” 萧景琰的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不给任何人喘息之机,“各州府应解未解之秋粮折银,账载……二百八十万两!”
冰冷的数字,如同两颗呼啸的炮弹,精准地轰击在死寂的朝堂之上!
“轰——!”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压抑到极致的哗然!如同沸水终于冲破壶盖!
“三……三百八十四万两?!” 一个老臣失声惊呼,声音都变了调。
“账面就有这么多?!那严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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