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十八年,长安城。
正是仲夏时节,京城贵胄们的宅邸里,处处飞花,锦绣堆叠。然而,这一切繁华,似乎都绕过了侯府东南角那处名为“听雨轩”的小院落。
听雨轩,这名字听着倒雅致,实则是因为屋顶漏雨得名。每逢下雨,外面听着雨打芭蕉,里面听着雨落盆里,可谓是表里如一,毫不矫饰。
云皎月,便是这听雨轩里唯一的“住客”。她不是主子,不是贵客,甚至连个有头脸的管事娘子都不如。她是怀远侯府的庶女,排行第五,人称五姑娘。但这个称谓,在侯府里比丫鬟高不了多少,比有体面大丫鬟的地位可就差远了。
她已经十二岁了,个头抽条得快,显得有些清瘦。身上的衣裙是去年春天的旧款,料子洗得发白,款式过时得让人看了都忍不住摇头。头上更是素净得不像个侯府姑娘,只用一根木簪挽着发髻,连根像样的绢花都没有。
此刻,她正坐在廊下,手里拿着一块破旧的帕子,细细地擦拭着一个铜镜。这铜镜是她生母留下的遗物,样式古朴,边缘有些许磨损,却是她在这个冰冷侯府里唯一的慰藉。与其说是擦拭,不如说是摩挲。铜镜里映出她稚嫩却带着一丝过早成熟的脸,眼睛很大,眼尾微微上挑,本该是灵动的,却被沉闷的生活压得像两汪古井,偶有波澜,也藏得极深。
“五姑娘,您还在擦这破烂玩意儿呢?”一个尖锐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说话的是二等丫鬟翠枝,她是嫡母大夫人院里的,仗着主子的势,在府里横行无忌,尤其喜欢来听雨轩寻云皎月的晦气。
翠枝今天穿着簇新的浅绿色夹袄,头上戴着一支晃眼的银步摇,手里端着一碟刚出炉的桂花糕,香气扑鼻,仿佛故意来馋人。
云皎月抬了抬眼皮,没有接话,只是将铜镜小心地收进了怀里。她的声音带着侯府庶女特有的低沉,却意外地柔和:“我擦拭自己的东西,与你何干?”
“啧啧,瞧这口气!哟,五姑娘这是翅膀硬了?敢跟奴婢这么说话了?”翠枝的下巴扬得更高了,她用鼻子哼了一声,走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云皎月,“再怎么擦,它也是个破烂铜镜!跟五姑娘您一样,都是个没人稀罕的玩意儿!”
她将手里的桂花糕碟子故意往云皎月鼻尖凑了凑:“这是大夫人赏给我们的,说是今儿灶上新学的花样儿,入口即化,甜而不腻,哎哟,真是好吃!五姑娘您吃过吗?哦,瞧我这记性,您这儿,怕是连块硬邦邦的陈年点心都吃不着吧?”
翠枝说着,自己捏起一块,慢慢地送入口中,还发出夸张的满足声,一边嚼一边用眼角瞟云皎月,那副作态,简直要把“得意”两个字刻在脸上。
云皎月看着她那张因为嚼糕点而有些变形的嘴脸,以及那双充满恶意的眼睛,心中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深的麻木和一丝微不可察的嘲讽。这种挑衅,几乎是她每日的必修课。如果她生气,对方就赢了。如果她反驳,对方会更变本加厉。唯一的生存之道,就是藏起所有的情绪,让他们觉得无趣,从而减少来找茬的次数。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眼神都没有波动一下,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好吃便多吃些,当心噎着。”
这句话软绵绵的,听不出恶意,却让翠枝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硬生生把嘴里的糕点咽了下去,噎得直翻白眼。她恶狠狠地瞪着云皎月,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你!你咒我!”翠枝尖叫道。
云皎月无辜地眨了眨眼:“我只是瞧你吃得急,好心提醒一句,怎地就成了咒你?翠枝姑娘真是爱多想。”
她这副平静无波的样子,让翠枝感觉自己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憋闷得厉害。她平日里最喜欢看这个五姑娘被欺负时隐忍又委屈的眼神,那样能极大地满足她的优越感。可最近,这个五姑娘像是块石头一样,油盐不进,怎么气都不动声色。
“哼!巧舌如簧!等过几日大夫人发话,有你哭的时候!”翠枝撂下一句没头没脑的狠话,气冲冲地走了,碟子里的桂花糕一块也没舍得留下,足见她气得不轻。
云皎月坐在廊下,直到听不到翠枝趾高气扬的脚步声,才微微勾了勾唇角。那笑容极淡,一闪而逝,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她喜欢看这些狗仗人势的下人,以为自己攀上了主子就成了人上人,却不知在真正的主子眼里,他们不过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翠枝的威胁让她心中一紧,但面上仍旧平静。大夫人又要“发话”了?是又要克扣她的月例,还是指派她做些粗活累活?在这个侯府,没有什么好消息是会降临在她头上的。
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脖颈。十二岁的年纪,本该在父母膝下承欢,在姐妹之间嬉笑打闹,可她的世界,只有这个破败的听雨轩,以及侯府里无休止的冷眼和算计。
她的生母秦姨娘,是侯爷微末时纳的一个外室,据说出身书香门第,温柔娴静。侯爷飞黄腾达后将她接回府,但秦姨娘体弱多病,又不得侯爷专宠,在大夫人进门后,日子更是艰难。云皎月对生母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只记得她总是病恹恹的,眼中有化不开的愁绪。在她六岁那年,秦姨娘病逝。官方的说法是病死,但云皎月总觉得不简单。生母临终前,曾拉着她的手,用微弱的声音说了几句她当时不理解的话,并将这面铜镜交给了她,让她好好保管,说是能帮她“看清很多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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