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厦子苦着脸,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师傅,我这才进去换了趟冰,里衣就湿透了。这哪是伺候皇上,这简直是在火上烤啊。”
苏培盛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天时:“眼看就到正午了,翊坤宫那位,又该跪着了。”
“可不是嘛。”小厦子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凑过来,“师傅,还有个事儿。四阿哥……如今正在养心殿的东侧殿住着呢。说是想来给皇阿玛请安,奴才没敢应,只说通禀一声。”
苏培盛一愣。
四阿哥?那个一直养在圆明园,几乎快被皇上忘到脑后的皇子?
这次生病皇上为了名声把他从园中带了回来。
苏培盛心里飞快地盘算着。莞嫔刚失了孩子,皇上正为子嗣之事烦心,这时候让四阿哥来见……是福是祸,还真不好说。
“皇上都回来第二天了,按理说是该来拜见的。”小厦子还在小声嘀咕。
苏培盛心里有了计较,对小厦子道:“知道了,你先退下,这事我来回。”
他转身,再次推门走进了那片低气压的中心。
“皇上,”苏培盛的声音放得极轻,“四阿哥……想来给您请安。”
踱步的皇帝猛地停住,回头看他,眼神里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和审视。
又一个儿子。
一个他几乎快要忘了的儿子。
不是那个他日思夜盼,最终却化作一滩血水,让他心口至今仍隐隐作痛的孩子。
也不是昨夜那个在他怀里咯咯直笑,软得像一团棉花,让他烦闷尽消的塔斯哈。
而是一个……养在园子里,因病才被他想起来,为了彰显自己“仁君慈父”的名声,才被接回宫里的四阿哥。
一个麻烦。
殿内死寂。
半晌,皇帝那沙哑的嗓音才再度响起。
“让他过来。”
片刻后,一个瘦小的身影被奶嬷嬷领着,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
那孩子约莫七八岁的模样,身量却比同龄人要矮小许多,穿着一身半旧的宝蓝色常服,洗得有些发白了,衬得他那张小脸愈发没什么血色。他一直低着头,似乎对殿内明晃晃的烛火和那道高高在上的目光感到畏惧。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哼,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怯懦。
皇帝皱了皱眉,心里那股无名火又窜了上来。他本就心烦,此刻见了这副上不得台面的畏缩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抬起头来。”
四阿哥身子一颤,缓缓抬起头,却依旧不敢直视皇帝的眼睛。
皇帝耐着性子,随口问道:“朕听说你前些日子病了,如今身子可大安了?”
殿内安静,只有烛火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四阿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没听见。
他身后的奶嬷嬷急得满头是汗,连忙上前一步行礼,先告罪然后扯着嗓子提醒:“主子,皇上问您话呢。”
苏培盛在旁边看得分明,心知这四阿哥的耳疾怕是还没好利索。
皇帝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一个病秧子,还是个耳背的。
他加重了语气,声音里透着毫不掩饰的不耐:“朕问你,身子好利索了没有!”
这一声,四阿哥总算听清了,猛地一哆嗦,连忙跪下回话:“回皇阿玛,已经……已经大好了。劳皇阿玛挂心。”
“平日在读什么书?”皇帝换了个问题,身子往后靠在龙椅上,姿态疏离。
“回皇阿玛,儿臣在读《孟子》。”
“哦?”皇帝挑了挑眉,总算来了点兴趣,“那你倒说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是何道理?”
他本是随口一问,带着几分帝王的考较和戏谑。
谁知那孩子竟真的思索了片刻,认真答道:“儿臣以为,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安乐,社稷方能稳固,君位才能长久。此乃治国之本。”
话音一落,殿内空气瞬间凝固。
苏培盛的眼皮狠狠一跳,恨不得当场把自己变成个柱子。
这叫什么话!
皇帝的脸,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他要的是一个能逗他开心的稚子,一个能让他享受天伦之乐的儿子,不是一个在这儿跟他大谈“君为轻”的“小先生”!
好,好一个“君为轻”!
他刚被年羹尧用“军心不稳”要挟,又被甄嬛用眼泪质问,现在连一个自己都瞧不上的儿子,也敢在他面前说什么“君为轻”!
“行了。”皇帝猛地一摆手,打断了他,“你身子既然好了,就多用些心在功课上,少看些乱七八糟的书,揣摩这些不该你揣摩的心思。”
“跪安吧。”
那冰冷的三个字,像三把刀子,直直插过来。
四阿哥愣住了,似乎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一张小脸煞白,最终还是垂下头,磕了个头,跟着奶嬷嬷退了出去。
从头到尾,皇帝连一杯茶都没赏。
看着那瘦小的背影消失在殿外,皇帝胸中的烦恶之气,不减反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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