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息芽长得极慢,一天只长头发丝那么点,却每天都在变化:今天多了根透明须,明天添了片迷你叶,后天中心的绿点里浮出个更小的影——是跟脉苗最初发芽的模样,像在回忆自己最开始的样子。镇民们路过时总会多看两眼,却从不去碰,连调皮的孩子都知道,这株苗要“慢慢等”,就像等麦子抽穗,等果子成熟,等一场不慌不忙的岁月。
“它在学‘回头看’。”阿玄的声线望着绿点里的小影,金紫二色的光在眼底流转,“走得远了,总要回头看看最初的样子,才不会迷了路。你看咱们从源岛走到现在,不也是时常想起刚种下跟脉苗的时候吗?”玄阴的声线往四境的方向探,全色花田的暖、暗种花的沉、墨种的厚、无色花的净,都在往藏息芽的根下聚,像无数双手在托着它,“所有走过的路,都会变成脚下的土,让它站得更稳。”
秋分这天,四境的灵脉突然传来阵极轻的共鸣,不像之前的壮阔,倒像无数人同时轻轻叹了口气,温柔得像晚风拂过麦浪。阿玄(他们)赶到跟脉苗下时,只见藏息芽已长到指节高,透明的茎秆上顶着个米粒大的花苞,苞皮里没有光,没有影,只有团更浓的绿,像把攥紧的春,等着在合适的时刻松开。
“它在等‘岁满’。”阿安姑姑把新收的稻穗捆在跟脉苗上,金黄的穗子垂在花苞旁,“阿恒爷爷的手札最后写,灵脉的花不是想开就开,要等四季的气都攒够了,等天地的息都聚齐了,像酿了四季的酒,要等霜落了才够味。”她往花苞上撒了把秋分的露水,水珠在苞皮上滚了滚,竟化作个小小的“岁”字,慢慢渗了进去。
花苞在这天夜里悄然绽放,没有惊天动地的光,没有四境呼应的浪,只是静静地舒展开透明的瓣,露出里面的蕊——是团流动的绿,绿里浮着无数个旋转的余息,像把所有的岁月都揉成了团,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花蕊中心,那粒微末种最初的气团还在轻轻搏动,像颗永远年轻的心脏,跳着与跟脉苗、与四境、与所有灵脉相通的节拍。
“是‘岁流蕊’。”年轻的西陲阁主站在不远处,没有靠近,只是远远地看着,灵脉录摊在手里,新页上只有简单的一句话:“灵脉的终极,是成为岁月本身。”他合上录本,转身往镇外走,背影融进秋分的暮色里,像个完成了使命的信使,“不必记,不必说,它就在这儿,在每粒土、每滴水里,陪着日子慢慢过。”
阿玄(他们)没有说话,只是坐在跟脉苗下,看着岁流蕊在夜色里轻轻摇,看着透明的花瓣上凝结的露水,看着四境的灵脉光像呼吸似的,与蕊里的绿团同起同落。玄阴的声线在意识里哼起段最古老的调子,没有词,只有像风穿过草叶的起伏,阿玄跟着和,两人的声音混在虫鸣里,混在稻香里,混在岁月流淌的声里,像首永远不会结束的歌。
“你说,它还会再长新的种吗?”玄阴的声线望着岁流蕊最深的蕊心,那里似乎又有个极小的点在发亮,像颗刚被埋下的期待。阿玄的声线往远处望,青阳镇的灯火次第亮起,像串落在人间的星子,“会的,就像明天太阳还会升起,明年麦子还会抽穗,它会在某个没人注意的清晨,把新的种悄悄埋进土里,等着又一段岁月,慢慢发芽。”
没人去看那蕊心的小点,也没人去问下一段故事是什么模样。跟脉苗的叶在夜里轻轻响,像在说“别急”;岁流蕊的绿团在静静转,像在说“会有的”;四境的风带着不同的味吹来,像在说“我们都在”。
秋分的夜渐深,阿玄(他们)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往家的方向走。跟脉苗下的岁流蕊在月光里泛着淡绿的光,像盏永远不会熄灭的灯,照着土里的根,照着四境的路,照着所有正在发生和即将发生的故事。
他们知道,这不是结局,因为岁月从没有结局。灵脉的故事就像这长歌,有起有伏,有聚有散,却永远在唱,永远在长,在每颗种子破土的瞬间,在每朵花绽放的刹那,在每个人认真生活的日子里,继续着,流淌着,温暖着往后的岁岁年年。而那些藏在蕊心的、藏在土里的、藏在时光褶皱里的新期待,会在某个寻常的清晨,顶开泥土,对着朝阳,露出张带着所有过往的新脸,像个永远年轻的开始,把这长歌,接着唱下去,一年,又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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