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初恋的苦涩
核心冲突:物质贫困对纯爱信仰的拷问
第一节:车床下的婚书
技校实习车间里,弥漫着机油、冷却液和金属粉尘混合的刺鼻气味,经年累月,已渗入每一寸水泥地和斑驳的墙壁。
巨大的龙门铣床沉默矗立,车床飞旋的卡盘发出低沉的嗡鸣,铁屑如细密的金色雨丝,在昏黄的灯光下飞溅、堆积,在油汪汪的地面上形成一滩滩不规则的污迹。
小艳刚校准完一台老式C620车床的主轴径向跳动,腰背酸痛,额角渗着细汗,工作服的袖口和前襟蹭满了黑亮的油污。
她摘下防护眼镜,用还算干净的手腕内侧抹了把脸,目光习惯性地投向车间另一端。
周建国正躬身在一台摇臂钻床旁,全神贯注地加工一个笨重的法兰盘。
汗水浸湿了他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后背,紧贴出精瘦却结实的脊梁轮廓。
他肘部工作服磨破的小洞里,隐约可见里面一件深色旧毛衣的补丁,针脚粗大而潦草,是他自己的手艺。
小艳的心像被那粗糙的针脚轻轻戳了一下,泛起一阵微酸又温热的涟漪。
她拧开军用水壶,灌了几口温吞的白开水,压下喉头的干涩和心底那份难以言喻的悸动。油污和汗水的味道似乎也淡了些。
“小艳!”周建国的声音穿透机器的噪音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他放下扳手,在油腻的工装裤上用力擦了擦手,快步向她走来。他脸上沾着几道黑灰,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星辰。
他有些紧张地环顾四周,确认无人特别注意这边,才飞快地蹲下身,从车床下方一个隐蔽的、积满铁屑和油泥的角落里,掏出一个用油棉纱仔细包裹的小物件。
他摊开手掌,油污的掌心里,赫然躺着一枚戒指。戒指的主体是一个小巧而精致的齿轮,边缘被打磨得光滑圆润,泛着冷硬而内敛的金属光泽——那是从报废的精密机床上拆下的一个关键小齿轮。
齿轮的内圈,则嵌套着一圈薄薄的、被打磨得异常光亮的黄铜垫片,像一抹温暖的阳光包裹着冰冷的工业核心。
“给…给你的!”周建国声音发紧,耳朵根红得透亮,平日里在机床上摆弄千斤重物也稳如磐石的手,此刻却微微颤抖着,将那枚奇特的戒指递到小艳面前。“我用废料…自己焊的。内圈…内圈刻了字。”
小艳的心跳骤然失序,擂鼓般撞击着胸腔。
车间里机器的轰鸣、铁屑的飞溅、空气里浓重的机油味…一切感官似乎都在瞬间退潮远去,只剩下眼前这枚躺在粗糙掌心的、带着油污和体温的戒指,以及周建国那双因为紧张和期待而灼灼发亮的眼睛。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指尖带着轻微的颤抖,轻轻拈起那枚沉甸甸的戒指。
冰冷的金属触感瞬间传递到指尖,随即又被掌心残留的温热中和。她凑近眼前,借着车床顶灯昏黄的光线,仔细辨认齿轮内圈那一圈细密而略显稚拙的刻痕。
六个小小的汉字,深深嵌在黄铜的光泽里:
“技术改变命运”。
每一个笔画都带着焊枪留下的微小凸起和灼痕,笨拙,却充满了孤注一掷的力量感。
这不是花前月下的甜言蜜语,这是一个技工学徒用他最熟悉、最信赖的钢铁和火焰,熔铸出的最质朴也最滚烫的誓言。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上小艳的眼眶,模糊了眼前冰冷的齿轮和那六个滚烫的字。
她猛地抬头,撞进周建国紧张而期待的目光里。
“建国…”她的声音哽咽,带着浓重的鼻音,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形成一个含泪的微笑。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声带着哭腔的低唤。
周建国眼中的忐忑瞬间被巨大的喜悦和释然取代。他咧开嘴,露出白得耀眼的牙齿,笑容纯粹而灿烂,仿佛照亮了这昏暗油污的车间角落。
他笨拙地伸出手,想替小艳擦掉脸颊滑落的泪水,手伸到一半又顿住,看着自己满手的油污,尴尬地缩了回去,只在裤子上用力蹭了蹭。
“我…我给你戴上?”他声音沙哑,带着小心翼翼的询问。
小艳用力点头,泪水滴落在冰冷的地面,瞬间被油污吞噬。她伸出左手,指尖仍在微微颤抖。
周建国深吸一口气,用相对干净些的拇指和食指,无比郑重地捏起那枚齿轮戒指,屏住呼吸,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将它缓缓套进小艳左手的无名指。冰凉的金属圈滑过指节,稳稳地落在指根。尺寸竟意外地合适。
就在那枚带着体温的齿轮戒指刚刚落定,小艳的手指还停留在周建国粗糙的掌心,感受着那份笨拙的温暖和金属的冰凉时,一个尖锐而刻薄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冰锥,猛地刺破了这短暂而珍贵的温情时刻。
“哟!周建国!躲这儿搞对象摸小手呢?挺会找地方啊!”
车间主任王胖子腆着肚子,背着手踱了过来,脸上挂着一种混合着讥诮、厌恶和某种掌握生杀大权般优越感的油腻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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