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身体紧紧缩成一团。
“喂……梅小艳?……是你在里面吗?” 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喘息和不确定的男声在门外响起。
是周建国的声音!
小艳惊愕得说不出话。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想干什么?
“说话啊!哑巴了?” 周建国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轻轻拍了拍门板,“看见你溜进来了!开门!快点!”
巨大的震惊和混乱中,小艳下意识地拧开了门锁。门开了一条缝,周建国像泥鳅一样敏捷地挤了进来,反手又把门轻轻关上。
黑暗中,两人近在咫尺,能清晰地听到彼此急促的呼吸声。
“你来干什么?!” 小艳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愤怒。
“闭嘴!想把人都招来吗?” 周建国低喝一声,随即把一个用油纸包着的、还带着温热的东西塞进小艳怀里,“拿着!饿死鬼!”
小艳一愣,下意识地接住。油纸包散发出一股诱人的食物香气——是馒头!
还是夹了咸菜和……猪油渣的馒头!那浓郁的油脂香气在冰冷的黑暗中显得格外诱人。
周建国没再理她,自顾自地走到书架最深处,那里堆放着一些废弃的旧报纸和杂物。他扒拉出一个相对干净、能容两人蜷缩的角落,一屁股坐了下来,拍了拍旁边的空地:“过来!坐这儿!离门口远点!”
小艳抱着温热的馒头和冰冷的书,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走了过去,在离周建国最远的角落蜷缩着坐下。
狭窄的空间里,两人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沉默在黑暗中蔓延,只有两人咀嚼食物的细微声响。咸菜的酸咸,猪油渣的油润焦香,混合着书本的油墨味,构成一种奇异的感觉。饥饿让小艳暂时忘记了恐惧,大口吞咽着。
“《车床精密校准》?” 周建国突然开口,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很清晰,“为了下周的笔试?”
小艳没吭声,算是默认。
“哼,挺有种。” 周建国哼了一声,听不出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书呢?拿来我看看。”
小艳迟疑了一下,还是把厚厚的书递了过去。周建国拧亮了一个小小的钢笔手电筒——光线调到最微弱的一档——光束打在书页上。他快速地翻看着,眉头紧锁,显然里面的内容也让他倍感吃力。
“主轴径向跳动……妈的,这苏联人写的真够拗口……”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翻到某一页停住了,“这个检测法……书上写得不清不楚。”
他放下书,从自己鼓鼓囊囊的工装口袋里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一个用旧帆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形物体。打开帆布,里面是一套保养得锃亮的千分尺——精密测量工具,对技校学生来说绝对是奢侈品。
“看着。” 周建国把手电筒咬在嘴里,光束对准千分尺。他拿起一个废弃的小轴承套圈当作模拟主轴。“主轴装夹后,先测这里……” 他一边低声讲解,一边笨拙地演示着千分尺的卡位和读数,光束随着他的动作晃动。
小艳凑近了些,努力在昏暗的光线下看清他的操作步骤。周建国讲得有些颠三倒四,显然自己也不是完全吃透。
“……然后,旋转主轴,每隔九十度测一次,最大值减最小值就是径向跳动量……” 周建国一边说,一边试图单手操作千分尺卡住轴承套圈,另一只手去转动它。
动作很别扭,千分尺在轴承套圈光滑的表面上打滑,几次都没卡稳。
“啧!” 他有些烦躁。
“应该这样卡……” 小艳看得着急,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帮他固定千分尺的位置。
就在她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冰冷的千分尺时,周建国的手突然改变了方向,猛地一把握住了她伸过来的手腕!
小艳浑身一颤,像被电流击中,猛地想抽回手!但周建国的手握得很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
他的手心粗糙得像砂纸,布满了硬茧和老茧,更触目惊心的是,在他虎口下方,有一道扭曲凸起的、暗红色的长条形疤痕——显然是严重的烫伤留下的印记。
那滚烫、粗糙、带着疤痕触感的掌心,紧紧地抵住小艳纤细的手腕关节,带着一种奇异的灼热感,瞬间传递到她冰凉的皮肤上,直抵心尖。
“别动!” 周建国低喝一声,声音有些沙哑。他握着小艳的手腕,牵引着她的手,稳稳地按在千分尺的固定卡爪上,另一只手则操纵着活动卡爪,稳稳地卡住了轴承套圈的外圆。
动作精准而有力。
“看,这样才稳。” 他的声音近在咫尺,呼吸喷在小艳的鬓角,带着刚才吃过的咸菜和猪油渣的气息,还有一股浓重的机油味。“读数的时候,眼睛要正对刻度线……”
小艳僵着身体,一动不敢动。手腕上传来的粗糙触感和那烫伤疤痕的凸起,像烙印一样清晰。
她被迫紧挨着周建国,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的起伏和手臂肌肉的紧绷。钢笔手电筒微弱的光束下,千分尺精密的刻度泛着冷光,轴承套圈在周建国稳定的转动下缓缓旋转。
知识的传递,在这冰冷黑暗的角落里,以一种如此突兀而强硬的方式,通过肌肤的紧密接触,烙印进她的脑海。
那温热的馒头带来的短暂暖意,早已被此刻复杂而混乱的心绪冲击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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