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军的凯旋队伍踏入楚都城门时,青石街道上未见半分往日的欢腾。百姓们从屋檐下探出头,目光掠过士兵甲胄上凝结的暗红血渍,落在囚车中蓬头垢面的叛军身上,又慌忙缩了回去。偶有孩童扯着父母的衣袖好奇发问,换来的却是紧攥的手掌与压低的嘘声,连风穿过街巷的声音都带着几分瑟缩。
熊旅端坐于战车上,玄色王袍在风中微扬。他望着城头熟悉的饕餮纹饰,望着街边店铺紧闭的门板,神色平静得像深冬的湖面,唯有眼底深处藏着未散的寒雾。车驾行至宫门前,不等内侍上前搀扶,他便利落翻身下马,靴底踏在冰凉的石阶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传我旨意。”他未回头,声音透过甲胄的凉意传遍左右,“即刻封锁斗氏府邸及所有党羽宅第,宅邸四周三里内设岗,不许一人一骑出入,违者以通叛论处。”
禁军统领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诺!”起身时,他挥手示意早已整肃待命的禁军分队行动。甲胄碰撞的脆响在寂静的街道上层层回荡,如同一把无形的刀,划破了楚都表面的平静。
接下来的三日,楚都被一股肃杀之气牢牢笼罩。清晨的薄雾中,总有禁军的身影穿梭在街巷,他们手持写满名字的竹简,按图索骥地查抄府邸。斗越椒经营楚国朝堂数十载,党羽早已盘根错节——上至掌管宗庙祭祀的宗正,下至城门处的小吏,甚至连王宫后厨的管事都与斗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第三日午后,内侍捧着厚重的账簿,迈着小碎步走进章华宫。他的袍角沾着尘土,双手微微发颤,连说话都带着不易察觉的哆嗦:“启禀王上,斗氏核心党羽三十七人已悉数擒获,其家产查抄完毕。共得青铜三万斤、粟米五千石、布帛两千匹、奴隶两千三百余人,另有珍玩玉器若干,皆已登记在册。”
熊旅正临窗看着窗外的梧桐叶,闻言转过身,接过账簿。竹简上的字迹密密麻麻,每一个名字背后,都对应着一处宅邸、一笔财富,以及一段与斗氏勾结的过往。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在“熊子高”“熊伯阳”“熊仲礼”等名字上逐一停顿——这些人皆是楚国王室宗亲,有的曾在他刚继位时公然质疑其正统性,有的则在斗越椒征兵时暗中输送粮草,虽未直接披甲叛乱,却早已成了叛军的帮凶。
“宗室中涉案者,共计多少人?”他合上账簿,声音听不出喜怒,只有指尖轻轻敲击竹简的声响,在殿内格外清晰。
内侍的头垂得更低,几乎要碰到地面:“回……回王上,经三司初步核查,共计九十八人。其中五位是先王时期的老臣,还有三位……是您的堂叔,平日里分管都城近郊的田亩事务。”
殿内瞬间陷入死寂,连烛火燃烧时的噼啪声都变得刺耳起来。朝臣们分列两侧,大气不敢出。伍举站在前列,眉头紧紧蹙起,袍袖下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他知道斗越椒叛乱牵连必广,却未料到会波及如此多的宗室——楚国熊氏一脉本就人丁兴旺,若一口气惩治近百人,恐怕会动摇王族的根基。他张了张嘴,想进言劝阻,却迎上熊旅锐利如刀的目光,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涉案轻重可有区分?”熊旅又问,目光依旧落在账簿上。
“有。”内侍连忙回答,“重者参与叛乱谋划、私通叛军传递军情;轻者只是受过斗越椒的恩惠,在朝堂上为其说过几句好话,并未实质性参与叛乱。”
“不论轻重,一律收押入狱。”熊旅将账簿扔在案几上,声音掷地有声,“待三司会审后,依据罪行大小定罪。斗氏家产,除留足其族中老弱妇孺的衣食所需外,其余全部充公——青铜归入国库,粟米分一半犒赏平叛将士,布帛则赏赐给守城的禁军。”
“王上!”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臣突然出列,他是先王的堂弟,也是此次涉案较轻的熊仲礼的父亲。老人颤巍巍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斗越椒叛乱,罪该万死,其党羽严惩亦是应当。可宗室中多是熊氏子孙,血脉相连啊!若一概收押严惩,恐伤王族根本,还请王上三思!”
熊旅缓缓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位老叔公。阳光透过殿门,在他的王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也让他眼底的寒意愈发清晰:“老叔公觉得,该如何处置?”
“依老臣之见,”老臣抬起头,眼中满是恳求,“重者夷族,以儆效尤;轻者……罚俸三年,闭门自省即可。毕竟都是同宗骨肉,怎能赶尽杀绝?”
“骨肉?”熊旅突然笑了,笑声里却没有半分暖意,“斗越椒难道不是熊氏骨肉?他举兵围困都城时,可曾念及同宗之情?那些为他传递军情的宗室,看着叛军在城外烧杀抢掠时,可曾想过这是熊氏的江山?”
他猛地提高声音,震得殿内的烛火都剧烈摇晃:“国法面前,只有君臣,没有亲疏!若今日因‘骨肉’二字便姑息养奸,明日再有野心家效仿斗越椒,谁还会把王法放在眼里?楚国的安稳,难道要靠血脉亲情来维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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