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的决定,在核心团队中引发了一场小规模的头脑风暴。
一部无对白的动画短片,作为地球文明递给宇宙的第一张名片。这个想法既诗意,又充满了不确定性。
“头儿,我还是觉得有点悬。”孟龙一边用毛巾擦着刚锻炼完的汗水,一边闷声说道,“一滴水?这能代表什么?会不会显得我们太软弱了?”
周星则从艺术家的角度提出了不同的担忧:“无对白,意味着完全放弃了语言的精准性。我们想表达‘轮回’,万一对方理解成了‘停滞不前’怎么办?我们想表达‘复杂’,对方理解成了‘混乱’怎么办?视觉信息的解读,偏差太大了!”
面对团队的疑虑,江川没有强行说服,而是将【文明样本分析】中非核心的部分信息,经过处理后,分享给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当看到那个商业联盟对“原生文化”的病态渴求,以及对“熵增战争”的深刻恐惧时,所有人都沉默了。
顾倾城第一个反应过来,她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我明白了。你选择‘水’,是因为它具备了对方最看重的两种特质:‘生命力’和‘秩序’。”
“没错。”江川赞许地看了她一眼,“水,是生命之源,代表了最原始、最纯粹的生命力。同时,水从高处流向低处,蒸发成云,化为雨落下,这个循环本身,就是一种稳定、有序的物理法则。它既展现了我们世界的生机勃勃,又传递了一种‘我们遵循自然法则’的无害信号。”
“更重要的是,”江川加重了语气,“这个商业联盟的本质是‘逐利’。一部充满哲学思辨和东方美学的艺术短片,在他们眼中,就是一件‘独一无二、潜力无穷’的文化藏品。他们会像最顶级的艺术商人一样,小心翼翼地捧着它,研究它,而不是粗暴地对待我们。因为在证明我们没有威胁之后,他们想的是如何‘代理’我们的文化,而不是毁灭我们。”
这番剖析,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所有人脑中的锁。
孟龙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哦……我明白了。就是说,咱们不是去交朋友,是去卖东西的。这片子就是咱们的样品,得做得特别漂亮、特别有逼格,让他们觉得这玩意儿值大钱,就不敢轻易得罪咱们这供货商了。”
这个粗糙但生动的比喻,引得众人一阵轻笑,紧张的气氛也随之缓和。
“可以这么理解。”江川笑道,“所以,这个‘样品’,必须做到极致。”
一场代号为“水滴”的绝密项目,就此启动。
江川亲自担任总监制。他深知,这不仅仅是一部动画短片,这可能是人类历史上最重要的一件艺术品。他动用了星尘引力集团在全球范围内的一切资源。
周星,这位拍出了无数票房神话的商业片大导,被江川任命为执行导演。一开始周星还有些不适应,他习惯了宏大的叙事和激烈的情感冲突。但在和江川进行了一次长达十小时的彻夜长谈后,他被彻底说服了。他意识到,用最简单的元素,去表达最宏大的主题,这才是导演功力的终极考验。他将此视为自己艺术生涯的“封神一战”,整个人都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创作激情。
动画团队的组建,更是堪称“地球梦之队”。江川通过“星河奖”积累的巨大人脉,邀请到了早已退休的日本动画巨匠宫崎俊老先生最得意的弟子——以手绘风景和细腻情感着称的森田宏幸。同时,他也请来了皮克斯负责《心灵奇旅》特效的首席技术官,以及欧洲最顶尖的古典配乐团队。
这支跨越了国界、风格、流派的团队,在星尘塔最顶层的创意工坊里,开始了工作。
而整个项目的核心,是已经进化到难以想象程度的AI——“女娲”。
“女娲”不再仅仅是一个渲染引擎或辅助工具。江川将【文明样本分析】的数据模型,作为底层逻辑,植入了“女娲”的创作模块。
创意会上,出现了奇特的一幕。
森田宏幸画了一幅草图:一滴水珠从花瓣上滑落,映出了初升的太阳,美得令人心醉。
周星赞不绝口,认为这个开场充满了禅意。
然而,江川却将草图输入了“女娲”的分析系统。几秒钟后,全息屏幕上出现了一行冰冷的文字:
【画面解读模拟:根据目标文明(α-781)“实用主义”文化模型,该画面有73.4%的概率被解读为:“该星球能源利用率低下,恒星能量大量逸散于非生产性自然景观中。价值评估:低。”】
周星的嘴巴张成了“O”型。
“我的天……”他喃喃道,“这帮外星人是彻底的疯子吗?他们看艺术品的角度是……评估能源利用率?”
“欢迎来到宇宙级的甲方世界。”江川耸耸肩,半开玩笑地说道。
这个小插曲,让整个团队都意识到这次创作的艰巨性。他们面对的,是一个思维方式与人类截然不同的“观众”。每一个镜头,每一个画面,都必须经过“女娲”的反复模拟和验算,在保证艺术性的同时,确保信息传递的精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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