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无声的瘟疫,在“星河平台”这个庞大的数字生命体上,以燎原之势疯狂蔓延。
起初,只是一些零星的、看似荒诞的反馈。
伦敦的父亲以为是女儿误触了某个“彩蛋”版本;东京的影迷以为是平台更新了某个恶搞的纪念版;上海的文艺青年则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加班太多,出现了幻觉。
但当这些孤立的“点”,在短短十二小时内,汇聚成一张覆盖全球的、密不透风的“网”时,恐慌终于如期而至。
这不是彩蛋,也不是幻觉,而是一场针对全人类集体记忆的、蓄谋已久的精准投毒。
在法国,《悲惨世界》的结尾,冉阿让临终前没有看到珂赛特和马吕斯的幸福,而是看到一群穿着嘻哈服的街舞小子冲进房间,对着他大喊:“Hey Yo!Whats up man!来段freestyle吗?”
在韩国,《熔炉》里那段令人心碎的法庭对峙,面目可憎的校长突然掏出了一个巨大的棒棒糖,对着镜头挤眉弄眼:“只要你乖,给你买条gai。”
在印度,《三傻大闹宝莱坞》里,主角兰彻在毕业典礼上对“病毒”院长的批判,变成了对一款最新款手机摄像功能的详细评测,画面还贴心地给出了不同焦段的对比图。
崇高被解构,悲剧被消解,严肃被扭曲,反抗被娱乐化。
“虚无”的文化病毒,像一种高维生物,它不屑于破坏你的躯体(数据),而是直接寄生、篡改你的灵魂(作品内涵)。它精准地找到了每一部作品中最能触动人心的那个“意义奇点”,然后用最荒诞、最戏谑、最无厘头的方式,将其引爆成一团虚无的烟火。
星尘引力集团总部,顶层数据中心。
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水泥。
“不行!完全不行!”陈默双眼布满血丝,一拳砸在控制台上。他面前,数百个虚拟屏幕上,代表着“文化病毒”的数据流像一群拥有高等智慧的蝗虫,它们不断变换着伪装形态,时而模拟成一段正常的视频流,时而伪装成用户上传的弹幕,甚至能寄生在广告插件的底层代码里。
“我们每封堵一个漏洞,它就会立刻模拟我们的防御逻辑,分化出十种新的变体。我们修复了《狮子王》,它就污染了《风中奇缘》。我们净化了《辛德勒的名单》,转眼间,《美丽人生》和《钢琴家》就一起遭殃了!”一个顶着熊猫眼的程序员声音嘶哑,带着一丝绝望,“它在学习!它在以比我们快一百倍的速度在学习和进化!我们面对的不是一段代码,是一个……是一个怪物!”
“这不是黑客入侵,这是……这是模因污染。”陈默靠在椅背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他第一次在一个纯粹的技术领域,感受到了名为“无力”的情绪。
对方的手段,已经超越了“技术”的范畴,进入了“哲学”的领域。他们不是在破坏,而是在“再创作”,用一种毁灭性的方式。
恐慌和困惑迅速在用户间发酵,并最终演变成了愤怒。
“‘星河’在搞什么?这是对艺术的亵渎!”
“我再也不相信这个平台了,谁知道我们看的哪部作品是真的,哪部是被篡改过的?”
“还‘为创造加冕’?你们就是这么对待经典的?”
信任的堤坝,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星河平台的日活跃用户数量,在创造了互联网历史上最陡峭的增长曲线后,首次迎来了断崖式的下跌。各大赞助商的质询电话被打爆,华尔街的分析师们连夜下调了星尘引力集团的评级,股价应声而落。
一场高层紧急会议正在召开。
顾倾城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上海外滩璀璨的夜景,但她的脸色却比窗外的黄浦江水还要冰冷。
“数据出来了。”她转过身,声音里不带一丝情感,“四十八小时内,全球日活用户下降百分之十二,VIP用户退订率上升百分之三十,品牌声誉估值损失超过八十亿美金。并且,这些数字还在加速恶化。”
她看向江川,提出了自己经过深思熟虑后的方案:“我建议,立刻关停全球所有服务器,进行数据隔离和全面审查。对外宣布平台遭遇史上最强的病毒攻击,进入无限期维护。这是断臂求生,虽然会让我们元气大伤,但至少能保住核心数据的纯净,保住用户的最后一点信任。”
“我反对!”周星猛地站了起来,粗犷的脸上满是怒火,“关停?那不就等于我们向那个藏头露尾的‘虚无’举手投降了吗?他朝我们吐了口口水,我们就把自己家给烧了?好莱坞没打垮我们,共济会没弄死我们,现在要被一个只敢在网上放嘴炮的疯子吓得关门大吉?我老周丢不起这个人!”
“这不是丢不丢人的问题!”一个财务总监扶了扶眼镜,急道,“这是商业决策!再放任下去,我们可能会面临集体诉讼和天文数字的索赔,甚至可能引发挤兑式退订,导致现金流断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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