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轻轻带上,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咔哒”声,像是一颗石子投入深潭,余波却在周建国的心里荡开,久久不息。
陈老蔫走了,带着那个近乎荒谬的任务,和他那副被生活压弯了却又强行挺直的古怪身板。他的脚步声在走廊里远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周建国的神经上。
办公室里,夕阳最后的余温被窗外的暮色吞噬,光线迅速黯淡下来。
“疯了,你真是疯了!”
周建国终于憋不住了,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像一头被激怒的熊,在狭小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他手里的保温杯被攥得嘎吱作响,仿佛那不是不锈钢,而是林枫的脖子。
“林枫!我问你,你到底想干什么?!”他停下脚步,双眼因为激动而布满血丝,死死地瞪着林枫,“石头?雕一只鸟?你是嫌我们石河镇的笑话还不够多,想再给全县的干部添点茶余饭后的谈资吗?”
“王部长前脚刚走,军令状墨迹未干,你就给我整这么一出!你让别的村怎么想?他们辛辛苦苦统计人口、丈量土地、按红手印,结果你扭头就给最穷最破的石嘴村开小灶,还出了个猜谜一样的题目!规矩呢?公平呢?你下午在礼堂说的话,自己都忘了吗?”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充满了巨大的张力,像是高压锅上“嘶嘶”作响的阀门,随时可能炸开。
林枫没有说话,他只是安静地看着周建国。他没有去辩解,也没有安抚,就那么看着,任由对方将所有的惊恐、愤怒和不解都倾泻出来。
周建国被他看得有些发毛,那眼神太平静了,平静得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他一拳砸在桌子上,桌上的茶杯跳了一下。
“你倒是说话啊!你别以为今天把王丽给镇住了,你就能为所欲为!官场不是唱大戏,一步走错,万劫不复!你把宝押在石嘴村,押在一个糟老头子一句空话上,押在一块破石头上?这要是输了,你和我,整个石河镇,都会成为一个笑柄!”
骂完了,吼完了,周建国剧烈地喘着粗气,胸口起伏不定。他颓然坐回椅子上,端起那杯早就凉透了的茶,一饮而尽,冰冷的茶水让他打了个哆嗦,脑子也清醒了几分。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
林枫这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镇长,你觉得,什么是我们最大的优势?”
周建国一愣,没好气地说:“现在还谈什么优势?我们最大的优势就是一穷二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不。”林枫摇了摇头,“我们最大的优势,是今天下午,礼堂里那几百双被点燃了的眼睛。是人心。”
他走到窗边,看着远处山峦沉入夜色的剪影。
“别的村,底子是比石嘴村好,他们交上来的名单、资产,是他们的‘决心’。但那种决心,是建立在‘有利可图’的基础上的。他们盘算的是能分多少好处,能占多少股份。这没错,人之常情。”
“可石嘴村不一样。”林枫转过身,目光深邃,“他们什么都没有,也就没什么可盘算的。陈老蔫那种豁出命去的决心,不是为了占便宜,而是为了争一口气,为了活下去。这种从绝望里开出的花,比任何建立在利益上的联盟,都更牢固,也更有力量。”
周建国皱着眉,咀嚼着林枫的话,心里的火气渐渐被一种困惑所取代。“那你让他去雕石头?这算什么?行为艺术?”
“这不叫开小灶,这叫‘破格’。”林枫笑了笑,“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见,在石河镇,我们看的不仅是你的家底有多厚,更是你的决心有多大,你的骨头有多硬。石嘴村的投名状,不是房子和地,是他们敢不敢接下这个谁都认为不可能的挑战,是他们愿不愿意为了那一点点希望,流干自己的汗,榨干自己的力气。”
“至于那只鸟……”林枫的眼神变得悠远,“镇长,你不觉得,整个石河镇,就像一个被困在石头里的大鸟吗?我们所有人都想飞出去,却被贫穷、落后、陈旧观念这些坚硬的‘石头’给死死地禁锢着。”
“如果,石嘴村,这个最没希望的地方,能用最笨的办法,用自己的手,硬生生地从石头里凿出一只想要飞翔的鸟来……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震撼?那不仅是给王部长的答案,更是给我们全镇人自己点起的一把火。”
“一把火,足以燎原。”
周建国彻底沉默了。他怔怔地看着林枫,感觉自己好像是第一天认识这个年轻人。他想的是一个项目的成败,一个月的期限,王丽的脸色。而林枫想的,却是人心,是象征,是整个石河镇精神上的破局。
这已经不是谋略,近乎于道了。
许久,周建国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把胸中所有的郁结都吐出去。他靠在椅背上,看着天花板,喃喃自语:“疯子……真是个疯子……”
……
从镇政府到石嘴村,没有路灯,只有一轮残月,冷清清地挂在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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