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初夏的午后,阳光有些懒散,透过县纪委办公楼的玻璃窗,在陈国忠的办公桌上投下一块明亮的光斑,光斑里,几粒尘埃正漫无目的地上下飞舞。
桌上的茶已经泡了第三道,杯中碧螺春的叶片舒展开来,颜色淡了许多,像一位讲完了故事的老人,透着一股疲惫的清香。陈国忠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右手食指和中指习惯性地在太阳穴上轻轻揉动。
他今年五十有二,鬓角已经染了霜华。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快五年,见过的风浪不少,处理过的案子堆起来,比他的人还高。大大小小的举报信,每天都会像雪片一样飞到他的案头。其中九成,都是些鸡毛蒜皮的邻里纠纷,或是捕风捉影的个人恩怨,字里行间充满了怨毒的诅咒和夸张的臆测。看多了,心也就像这泡了三道的茶,渐渐淡了。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是他的秘书小张。
“陈书记,这是今天信访办转过来的一些材料。”小张抱着一摞文件,轻手轻脚地放在桌角,其中最上面,放着几封拆开了的信件。
陈国忠睁开眼,眼里的浑浊瞬间褪去,变得清明而锐利。他“嗯”了一声,没有多余的话。
小张很识趣地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陈国忠坐直身子,拿起最上面的那几封信。第一封,是控告某村支书在低保评定中优亲厚友的,写信人是他的亲嫂子,言辞激烈,错别字连篇。第二封,是举报某单位领导公车私用,去幼儿园接孙子的,附上的照片模糊得连车牌号都看不清。
陈国忠面无表情地将它们放到一边,这些材料,按流程转给下面的科室核实就行,大概率又是石沉大海。他拿起第三封信。
这封信有些不同。
它不是手写,而是用电脑打印的,标准的宋体字,排版工整,看起来不像出自寻常百姓之手。信封上,“县纪委监察室(收)”几个字写得歪歪扭扭,像是刻意用左手写的,透着一股子小心翼翼的笨拙。
陈国忠戴上老花镜,目光落在信纸上。
信的标题是《关于石桥镇“福运工程劳务公司”涉嫌套取国家工程款项的举报材料》。
没有愤怒的控诉,没有煽情的文字,开篇即是主题,冷静得像一份工作报告。
陈国忠的眉头不自觉地挑了一下。他继续往下看。
信中详细列出了这家公司的全称、工商注册号,甚至还有注册地址,精确到了石桥镇东头的一条老街。举报人特意注明,该地址是一处早已废弃的民房,属空壳公司。
法人代表,周铁柱。后面一个括号,里面写着:石桥镇副镇长赵大强的远房表亲。
陈国忠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一下。这个细节,很有意思。一般的举报,只会说某某领导贪污,很少有人会费心去查清他用来转移资产的“白手套”是谁,更不会点明这层不远不近的亲戚关系。
信的第二部分,提到了几份可疑合同。虽然没有附上复印件,但举报人列出了合同的大致编号规律和内容方向,并明确指出,合同款项与实际劳务严重不符。
最关键的是第三部分,资金去向。信中没有给出明确的证据,却提出了一个极其专业的建议:调查该公司的银行账户流水,重点关注其与石河水库项目资金的关联性。
石河水库。
看到这四个字,陈国忠的目光停住了。这个项目他有印象,是县里前两年主抓的重点民生工程之一,后来因为资金问题,停滞了,成了个半拉子工程,县里领导在会议上提过几次,都觉得脸上无光。石桥镇的镇长李卫国,为了这事没少往县里跑,叫苦连天。
现在,一封匿名信,将一个空壳公司、一个副镇长的亲戚,和这个烂尾的重点工程,悄无声息地串联了起来。
陈国忠将信纸放下,摘掉眼镜,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双眼微眯,看着天花板。
办公室里安静极了,只有老式挂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像是在为他的思绪打着节拍。
这封信,太冷静了,也太专业了。
写信的人,显然对体制内的运作方式和纪委的办案逻辑了如指掌。他没有直接攻击李卫国或者赵大强,而是选择了一个看似不起眼、却又处在链条关键位置的“福运公司”作为靶子。
这个靶子选得极妙。查一个公司,比直接查一个镇长或者副镇长,阻力要小得多,也更容易入手。只要查实了这是个空壳公司,再顺着资金流水往上摸,藤就在那里,瓜还能跑得了吗?
这不像是单纯的泄愤,更像是一次精准的、经过周密计算的外科手术式打击。
是谁写的?
陈国忠的脑海里闪过几个名字。是李卫国的政敌?想借刀杀人?还是赵大强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被抓住了把柄?又或者,是某个了解内情的内部人员,良心发现?
他拿起那张薄薄的打印纸,在指间轻轻捻了捻。纸张的质感很普通,就是路边打印店最常见的那种七十克复印纸。但此刻,他却觉得这封信沉甸甸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官场:我能看到民心值请大家收藏:(m.zuiaixs.net)官场:我能看到民心值醉爱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