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周三,周四。
“神龙腾飞”连续三个交易日,开盘即一字涨停,纹丝不动。
市场的狂热情绪,在连续的涨停板刺激下,已经彻底脱离了理智的范畴,升华为一种近乎偏执的信仰。
叶澜楼下的便利店老板,如今已是这条街区的“股神”。他不再关心柴米油盐,每天唯一的乐趣,就是搬个小马扎坐在店门口,被一群街坊邻里簇拥着,唾沫横飞地分析“神龙剧本”。
“看见没?第四个板了!我说了什么来着?剧本终极篇章‘神龙降世’,七个板是起步价!”王老板拍着自己日渐圆润的肚皮,满面红光。
“王哥,我昨天听你的,把准备给儿子装修的钱也投进去了,现在挂单都挂不进去,急死我了!”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满脸焦虑。
“急什么!”王老板眼睛一瞪,“这是天大的好事!说明庄家锁仓了,筹码都在咱们自己人手里,没人卖!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你能借到的钱,全部挂在涨停板上排队!懂不懂?这叫信仰充值!”
“对对对,王哥说得对,我准备去办个消费贷,再投二十万!”
“我把车给抵押了!”
叶澜提着一袋泡面从店里走出来,听着身后传来的阵阵狂热之语,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这些人讨论的不是股票,是彩票。他们甚至不关心这家公司到底是做什么的,只关心那个虚无缥缈的“剧本”和代码背后跳动的数字。
回到出租屋,叶澜拧开一瓶廉价的矿泉水,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
屏幕上,“神龙腾飞”的K线图已经拉出了一根近乎垂直的陡峭阳线,下方是天文数字般的排队买单。而在另一块分屏上,一个不起眼的窗口里,正实时滚动着天鸿信托内部的风控数据流。
一切,都在等待一个信号。
……
国贸三期,顶层办公室。
李明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手中端着一杯82年的拉菲,轻轻摇晃着,酒红色的液体在水晶杯中挂壁,如同散户们的鲜血。
“今天收盘价,61.52元。”他身后,首席助理老周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服的颤抖,那是极度兴奋导致的,“李少,我们的成本价在25元左右,浮盈已经超过百分之一百四十六。市场上那三百多亿的排队资金,就是我们最好的弹药库。”
办公室里的其他团队成员,也都个个摩拳擦掌,眼神中闪烁着贪婪与兴奋的光芒。他们仿佛已经看到,无数的钞票正从天而降,铺满整个房间。
“很好。”李明抿了一口红酒,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通知下去,明天,就是‘剧本’的最后一幕——‘神龙卸甲’。”
“神龙卸甲”,一个充满诗意的名字,背后却是最血腥的收割。
他们将在明天上午十点,股价冲上历史新高的那一刻,利用早已准备好的数百个子账户,以毫秒级的速度,将手中价值数百亿的筹码,天女散花般地抛向市场。
那些在涨停板上排队了几天的狂热散户,会在一瞬间接到“买入成功”的短信,欣喜若狂。他们不会知道,自己接住的不是财富,而是一把从天而降的屠刀。
“宣传部门那边准备好了吗?”李明问道。
“准备好了,李少。”一个负责媒体的年轻人连忙回答,“明天出货的同时,我们合作的那些大V会同步发布‘利好出尽是利空’、‘技术性回调’之类的言论,为我们的出货做掩护。同时,水军会大规模散布‘庄家在洗盘,不要怕’、‘敢死队跟我一起抄底’之类的消息,吸引第二波抄底资金进来,确保我们能出得干干净净。”
“嗯。”李明点点头,对这个周密的计划很满意。他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团队,举起了酒杯。
“各位,为了即将到来的胜利,干杯!”
“干杯!”
众人齐声高呼,玻璃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李明一饮而尽,心中充满了掌控一切的快感。那个曾经让他略感不快的“小蚂蚁”,早已被他抛之脑后。
在他看来,这艘由百亿资金打造的航空母舰,即将抵达胜利的彼岸,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挡。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航母的甲板之下,一颗螺丝钉,已经开始松动。
……
天鸿信托,风控总监办公室。
张海涛双眼布满血丝,面容憔悴,短短几天,他仿佛老了十岁。
办公桌上的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是鬼手强刚刚发来的最后通牒,一张他儿子在国际学校门口玩耍的照片。
【张总,令公子很可爱。明天中午十二点,我希望看到钱。否则,我不能保证他下午还能不能笑得这么开心。】
赤裸裸的威胁,像一把冰冷的尖刀,抵住了张海涛的喉咙。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恐惧,最终战胜了理智,转化成了孤注一掷的疯狂。
他颤抖的手,握住了鼠标,点开了那个拥有最高权限的内部风控系统。他不敢做太大的动作,那会立刻引起李明团队的警觉。他需要一个合理的,无法被追责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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