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户房。陈一天将两锭小小的银元宝递进窗口。
“留燕村,陈一天,交秋税。”
户房书吏懒洋洋地拨弄着算盘,接过银子用戥子称了称,又用牙齿咬了咬。
确认无误,在厚厚的黄册上画了个圈,撕下一张盖了红印的税票丢出来:“二两整,清了。”
接过那张轻飘飘却重逾千斤的税票,陈一天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
压在心口数日的巨石,终于彻底搬开。高依依,暂时安全了。
走出县衙,午后的阳光似乎都明媚了几分。
“给。”陈一天走到街角一个卖杂货的小摊前,买了一块用油纸包着的、黄澄澄的麦芽糖,塞到赵清霞手里。
赵清霞看着手里的糖,英气的眉毛挑了挑,嘴角却忍不住勾起一丝极淡的笑意,大大方方地剥开油纸,舔了一小口,含糊道:“啧,算你还有点良心。”
甜意在舌尖化开。
陈一天又去米行,买了整整两升雪白的精米。
家里的糙米,依依吃了几天,也该换换了。
他掂量着手里剩下的银子,没有犹豫,直奔王婶家。
王婶正坐在门槛上纳鞋底,看到陈一天进来,下意识地就要躲。
“王婶。”
陈一天叫住她,掏出二钱银子并五十五文铜钱,“这是欠您的二钱本金,还有五十五文利息。多谢您前几日的援手。”
王婶看着那白花花的银子,又看看陈一天,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手都有些哆嗦:
“一天…你…你真还上了?婶子…婶子那天也是急昏了头…”
“应该的。”陈一天点点头,放下钱,转身离开。身后传来王婶压抑的、带着愧疚和释然的哭声。
对于王婶,他其实心底只有感激。虽然那钱带着利息,但这种时候,特别是知道他可能没救的前提下还愿意伸出援手,可能那时候就没想到要他还。
还完王婶的钱,陈一天手里还剩一两五钱。
他拿出五钱银子,递给旁边的赵清霞:“清霞,今天多亏你了。”
赵清霞正小口舔着麦芽糖,见状眉头一竖,直接把糖塞进嘴里,空出手一巴掌拍开陈一天的手:
“干嘛?埋汰我呢?我什么都没帮到,基本是你一个人出力射杀的,我就带了带路!这钱我不要!而且我有呀。”
“拿着。”陈一天语气不容置疑,抓起她的手,硬把五钱银子(五百文)塞进她手心,“必须收下。不然下次我也不能叫你了。”
赵清霞看着手里沉甸甸的五个小银角,又看看陈一天不容置疑的眼神,最终哼了一声,把银子揣进怀里:
“行吧行吧,算我占你便宜了!下回进山,我那份猎物你少分点!”
话虽如此,眼底却没什么不满。
陈一天笑了笑。手里余钱一两零二十文。
夕阳将留燕村染上一层暖金色。
和赵清霞分别后,陈一天扛着米,拎着野鸡,推开自家院门。
“陈小哥!陈小哥在家吗?”一个刻意拔高、带着谄媚的声音在院门外响起。
只见赵领手里拎着一小坛最劣质的土烧酒,脸上堆满了挤出来的笑容,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两个同样笑容僵硬的手下。
“哎呀!陈小哥您可回来了!”赵领不等陈一天回应,便自来熟地跨进院子,将酒坛子往院中的石磨上一放。
“听说陈小哥今日进山,大发神威,猎了头大野猪还射杀了母狼!真是英雄出少年!了不得!了不得啊!”
他搓着手,脸上那三角眼都努力地挤成和善的弧度:
“前几日…嘿嘿,手下人不懂事,冲撞了小哥,也惊扰了弟妹。
“我赵领今天特意来赔个不是!这坛酒,算我一点心意!
“咱们啊,也算不打不相识,以后在这留燕村,有什么事,陈小哥你尽管开口!我赵领绝无二话!”
他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姿态放得极低,言语间满是讨好。
陈一天看着他,脸上也缓缓露出一丝平静的、甚至称得上温和的笑容,接过那坛酒:
“赵大哥客气了。一点小误会,过去了就过去了。”
“对!过去了!一笔勾销!一笔勾销!”
赵领如释重负,连声应和,又寒暄了几句,便带着手下匆匆告辞,仿佛生怕多留一刻。
院门关上。
陈一天脸上的温和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眼神冰冷如渊。
他随手将那坛劣质土烧酒丢在墙角。
“一笔勾销?”
他低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弓臂,眼底深处,是毫不掩饰的、冰寒刺骨的杀意。
狼受伤了会躲起来舔舐伤口,但绝不会忘记仇恨。
赵领这种人,如同跗骨之蛆,暂时的隐忍退让,只会让他日后寻到机会时,反扑得更加凶狠致命。
这仇,早已不是几两银子或一坛劣酒能化解的了。
他,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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