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尽管血灵上人极力收敛,但月季还是从他周身散发出的、那如渊如狱的气息中,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稳定。那并非力量澎湃的威压,更像是……重伤之后强行提聚、却又难以完全平复的气血!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月季的脑海!往年血灵上人总是像精准的时钟,只在十月初一这一天,如同鬼魅般降临,收取完那五对“药引”,便冷漠地飘然而去,绝不多留片刻,更吝于与他们这些“凡俗”多言一语。那是一种居高临下、掌控一切的漠然。
反常!这一切都太反常了!提前出现、狼狈的衣着、受伤的迹象、被迫停留于此……
一个冰冷得让她灵魂都为之战栗的结论瞬间成型,无比清晰,带着巨大的冲击力,几乎让她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
血灵上人,绝非主动提前驾临!他是在逃亡!他身受重伤,甚至可能正被强敌追杀!双鱼寨,不过是他仓促间选择的、一个暂时的避风港或疗伤之所!
二当家月季面上依旧沉静如水,将方才的惊世骇俗的发现死死压入心底,神色间不见丝毫波澜,仿佛真的什么异常都未曾察觉。
三当家赵刚则在一旁垂手恭立,紧闭着嘴,异常地沉默。这并非他本性,实乃大当家侯烈在血灵上人现身之初,便已用凌厉的眼神和微不可察的手势严厉警告过他——血灵上人性情难测,他那张没把门、惯会惹祸的嘴,此刻若吐出半句不合时宜的话,恐怕立刻会招致雷霆之怒,连累整个山寨。
座上,血灵上人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迫,直接切入核心:
“这一批炼制血神丹的‘药引’,尔等可已备妥?” 那“药引”二字从他口中吐出,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
侯烈连忙躬身,肥硕的肚腩腩让他这个动作显得格外艰难,语气却无比笃定:“回禀上人,早已为上人精心备下,俱是上等货色,绝不敢误了上人的炼丹吉日!”
他试图用保证来安抚上人的急切。
然而,血灵上人的反应却出乎意料的激烈,甚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焦躁:“备妥便好!速速将他们押上祭坛!现在!我即刻便要炼制血神丹!”
命令斩钉截铁,语气中的急迫呼之欲出。或许是情绪过于激动,牵动了伤势,他那被暗红袍袖遮掩的右肩,竟不受控制地接连痉挛了数次。这细微的破绽,未能逃过月季看似恭顺垂落、实则锐利如蛇眸的余光。
血灵上人的命令,如同投石入水,却在忠义堂凝滞的空气里,未能激起即刻的回响。
令人屏息的沉默,足足持续了三息。
就在这压抑的寂静即将绷断时,月季莲步轻移,对着主座深深一福,姿态优雅而恭谨,声音如同清泉击玉,却又带着恰到好处的恳切与为尊者谋的周全:
“上人息怒。上人法驾提前莅临,恩泽蔽寨,实乃我等之幸。然……事出仓促,”她微微抬眼,目光清澈坦荡地迎向面具后那双幽深的寒眸,“这批贡品,尚未及按古法进行‘双鱼涤尘’之仪。此仪关乎根骨澄澈,祛尽凡尘浊气,乃炼制血神丹不可或缺之关键。若带半分污秽入炉,恐……有损丹效之万一,岂非辜负上人此番辛劳?不若请上人稍待片刻,容奴家亲自督行‘洁身’之礼,确保万无一失,不留丝毫瑕疵。奴家必竭尽所能,绝不会耽搁上人太多时辰。”
她将“有损丹效”、“不可或缺之关键”说得极重,句句都戳在血灵上人最在意的地方,将拖延包装成了对成丹品质的极致负责。
血灵上人面具后的目光似乎凝滞了一瞬。他深知月季所言非虚——血神丹霸道邪异,对“药引”的纯净度要求近乎苛刻,血气旺盛且身心澄澈无垢的童男女,方是上品。自己此刻状态不佳,更不容丹药有失。月季这番“忠心耿耿”、“思虑周全”的提议,确让他无法反驳。
“也罢!” 血灵上人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中的急躁被强行压下,透出几分阴鸷的无奈,“就让这群蝼蚁……多苟活几个时辰。”
这“苟活”二字,带着浓烈的残忍和不甘。
他随即挥了挥手,仿佛驱赶苍蝇:“尔等退下吧。我……便在此静候。”
话音未落,他已闭上那面具后的眼睛,周身气息瞬间收敛,仿佛真的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入定状态,不再言语,唯余那破损的暗红长袍在幽暗烛火下,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沉寂。
“是,谨遵上人法旨。” 侯烈、月季、赵刚三人同时躬身应诺。退出之际,三人目光在低垂的眼帘下飞快地、无声地碰撞了一瞬。他们保持着最恭敬的姿态,一步步缓缓退出了这压抑得令人窒息的忠义堂,厚重的木门在他们身后无声地合拢,隔绝了内里那如同蛰伏毒蛇般的恐怖存在。
喜欢听风云笈请大家收藏:(m.zuiaixs.net)听风云笈醉爱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