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体在冰冷的地面上剧烈翻滚、抽搐、扭曲,皮肤下时而透出暗红的血光,时而又被一层冰蓝的光晕覆盖,交替闪烁,景象诡异而骇人。汗水、血水、凝结的冰晶混在一起,将他染成一个凄惨无比的血人。
侍女默默垂首。哑婆兴奋地嗬嗬叫着,枯爪激动地抓挠着地面,仿佛在欣赏一场精彩的角斗。
月季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冰冷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眼前这惨烈的景象不过是预料之中的一步。她甚至微微后退了半步,避开了风少正挣扎时飞溅的血点。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短短十几息,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那冰蓝的寒流似乎渐渐占据了上风。它并非强行扑灭那股灼热,而是以一种更柔和、更坚韧的方式,渗透、包裹、疏导。
风少正体内那横冲直撞、如同脱缰野马般的灼热药力,在这股冰寒之力的引导下,开始被强行梳理、归拢!狂暴的能量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不再肆意破坏脆弱的经脉,而是被一点点压回丹田深处,强行封印、沉淀!
风少正翻滚抽搐的幅度渐渐变小了。那撕心裂肺的惨嚎变成了低沉的、断断续续的呻吟。皮肤上交替闪烁的红蓝光芒逐渐黯淡下去,最终只残留下一层极其微弱的、混杂着淡金与浅蓝的奇异微光,在他皮肤下若隐若现地流动,最终缓缓沉入体内,消失不见。
他不再喷血,口鼻间溢出的气息虽然依旧滚烫,却不再带有那股浓烈的焦糊和血腥味。皮肤上暴凸的青筋平复了下去,虽然依旧能看到细微的搏动,但已不再像之前那样狰狞欲裂。
最明显的变化是,那股仿佛要将他从内部撕碎的剧烈痛苦,如同退潮般迅速减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深沉的、仿佛被掏空般的虚弱感,以及一种奇异的……通畅感?
风少正瘫软在冰冷的地面上,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他浑身上下被汗水、血水和冰水浸透,狼狈不堪,但那双原本因剧痛而涣散的瞳孔,此刻却艰难地重新聚焦,带着难以置信的茫然和一丝微弱的光亮,望向站在他身前的那道素白身影。
月季垂眸看着他,冰冷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仿佛在评估一件刚刚修复好的、尚有瑕疵的器物。她微微颔首,似乎对丹药的效果还算满意。
“命暂时保住了。”她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淡无波,听不出是陈述还是宣告。“带下去。看好他,别让他死了,也别让他再惹出麻烦。”后一句话是对侍女说的。
侍女躬身应是。
月季不再看地上的风少正,仿佛刚才的一切不过举手之劳。她拢了拢衣袖,转身,素白的裙裾在昏暗的光线下划过一道清冷的弧线,如同月下昙花,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门外。只留下那缕清冽的丹香,在弥漫着血腥和腐臭的屋子里,久久不散。
风少正虚弱地闭上眼睛,劫后余生的巨大疲惫瞬间将他淹没。但就在意识沉入黑暗前,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地烙印在他心底:那枚玉白色的丹药……是二当家月季给的。她为什么要救自己这个“废体”?这短暂的“好转”,背后又隐藏着什么代价?
哑婆不满地冲着月季离去的方向咕噜了几声,随即又低头,浑浊贪婪的目光再次投向地上气息奄奄的风少正,仿佛在看一块未被榨干价值的残渣。侍女则走上前,准备执行月季的命令。
风少正的新生,如同行走在万丈深渊之上的细绳,脆弱而危机四伏。
他像一摊烂泥般瘫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劫后余生的粗重,混着那股清冽丹药的余香和残留的血腥气。月季那句“命暂时保住了”如同赦令,又像新的枷锁。
侍女上前一步,准备执行命令——带下去,看管好。
月季却已在门口顿住了莲步。她并未回头,素白的背影在昏暗光线下如同一尊无瑕的玉雕。沉默只持续了一瞬,那清冷的嗓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又像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算了。”她微微侧首,光影在她精致的下颌线上投下浅浅的阴影,目光似乎扫过地上狼狈不堪的风少正,又掠过一直沉默如磐石、却在风少正吞服丹药时身体微不可察绷紧的李穆。
“还是先将他俩——”她停顿了一下,指尖无意识般拂过袖口的银线月季纹,“押到我院中的偏房。”她终于转过身,目光平静地扫过侍女和还在不满咕噜的哑婆,最后,那清冷的视线仿佛穿透了墙壁,落在外间守卫的身上。她的声音略微提高了些许,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让所有人都能清晰听见的意味:
“我有话要对这两个不安分的贡品说。”月季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近乎冰冷的弧度,“他俩,应该算是这群人里的刺头了。”
她的目光在风少正和李穆身上逡巡片刻,仿佛在评估两件需要特殊处理的物品。
“把他俩调教好了,”月季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清晰地传入院内院外每一个竖起耳朵的山贼侍卫耳中,“其他人,也就听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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