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寨中央,巨大的广场此刻灯火通明。数十支松脂火把插在四周,熊熊燃烧,将广场照得亮如白昼,也驱不散那浓重的血腥味和祭坛本身的阴冷气息。巨大的、以粗糙黑石垒砌的祭坛,此刻正被数十名山贼和抓来的工匠奋力清理修缮。
“快!手脚麻利点!”一个满脸横肉的小头目挥舞着皮鞭,抽在动作稍慢的工匠背上,发出清脆的爆响,“上人下月初一就要驾临!这些腌臜玩意儿必须清理干净!”
祭坛表面,积攒了近一年的杂物和风干的肉块被粗暴地铲除、丢弃。那些肉块形状怪异,散发着难以形容的腐臭,被随意地扫到一边,堆积成小山。工匠们脸色惨白,汗流浃背,在皮鞭和刀剑的威逼下拼命劳作,不敢有丝毫懈怠。叮叮当当的敲打声、粗鲁的呵斥声、沉重的搬运声在广场上回荡,形成一首诡异而紧张的夜曲。祭坛边缘一些模糊不清的暗红色古老符文,在火光下若隐若现,仿佛渴望着新鲜血液的浇灌。
在山寨最深处,大当家侯烈那间守卫森严的居室内,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光线和喧嚣。他并非坐在普通的椅子上,而是一张巨大无比、仿佛由整块阴沉木雕成的特制“王座”上。王座扶手和靠背都包裹着厚厚的软垫,以承受他那五百斤的恐怖体重。此刻,他并非沉睡,而是瘫靠在椅中,双目紧闭,进行着某种深沉的冥想。
诡异的是,即便他纹丝不动,肥硕的身体却在微微起伏,皮肤之下,一道道暗红色的光芒如同活物般流转、闪烁,时明时灭。那红光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灼热和血腥气,每一次明灭,都仿佛有低沉的心跳声在房间内共振,空气都变得粘稠而压抑。他周身散发出的气息,比白天在湖边时更加深不可测,仿佛一头正在积蓄力量、即将择人而噬的血色凶兽。
而在幽静的西厢,二当家月季的闺阁内,气氛却截然不同。她没有点灯,只借着窗外惨淡的月光。她坐在梳妆台前,手中不是胭脂水粉,而是一枚小巧玲珑、却异常沉重的金锁——她的本命锁。锁身雕刻着繁复的缠枝花纹,锁扣处磨损得厉害,显然曾被长期贴身佩戴。她纤细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用雪白的丝帕一遍遍擦拭着锁身,仿佛要擦去上面看不见的尘埃和血污。
她低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浓重的阴影。朱唇无声地翕动着,像是在对谁倾诉,又像是在喃喃自语。声音低得连她自己都听不清,只能捕捉到几个破碎的音节:“…娘…锁…花花…” 每一次擦拭,她眼中那惯常的冰冷和狠厉都淡去一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疲惫和挣扎。门外,四名侍女一反常态地没有贴身伺候,而是垂手肃立在紧闭的门外,如同四尊没有生命的雕像,静静地等待着门内主人可能发出的任何指令,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另一处奢华的院落里,则是截然不同的景象。三当家赵刚赤着上身,精壮的身躯在烛光下泛着汗水和不正常的潮红。他白天吞下的那枚诡异丹药带来的暴戾药力,并未被他用于冲击炼体四阶的瓶颈,反而尽数化作了此刻燃烧的欲火。他双目赤红,呼吸粗重如牛喘,正将一名衣衫半解、惊恐尖叫的小妾死死按在铺着锦被的榻上。
“哈哈哈!痛快!”赵刚发出一阵狂野的大笑,声音因亢奋而嘶哑,他感觉体内那股蛮横的力量在横冲直撞,带来一种近乎毁灭般的快感,仿佛只有通过这种最原始的宣泄,才能压制住丹药带来的、深入骨髓的暴戾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对未知代价的恐惧。女人的哭喊和求饶声被他粗暴地打断,整个院落都回荡着他野兽般的喘息和放纵的嘶吼。
夜更深了。双鱼寨如同一头匍匐在群山阴影下的巨兽,它的心脏在狂热地跳动,它的爪牙在疯狂地准备,它的头脑在积蓄着恐怖的力量,它的几颗獠牙则在各自的深渊里沉浮挣扎。而在最边缘、最肮脏的柴房里,二十一个被“涤荡”过的少年,在血腥味的萦绕和身体诡异的寂静中,默默计算着那九天之后,不知是生是死的期限。冰冷的月光,无声地流淌过祭坛边缘新打磨出的棱角,也流淌过柴房窗棂缝隙中少年们惊惶而坚定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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