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镜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被雨水泡软的驿道泥埂上,每走一步,鞋底都会发出“咕唧”一声,仿佛是在与这片泥泞的土地进行一场不情愿的对话。他的步伐有些踉跄,不时会有泥浆被他的脚拔起,溅到裤腿上。
暮色渐浓,如同一层厚重的帷幕缓缓落下,笼罩着整个山峦。风在山间穿梭,带来了阵阵凉意,同时也卷携着碎桂与湿草的味道。姜明镜停下脚步,解下腰间的葫芦,轻轻晃了晃。里面传来液体晃动的声音,他知道,这葫芦里还剩下半壶“烧喉红”。
他将葫芦举到眼前,透过那半透明的酒面,看到了自己狭长的眼睛。那双眼眸在暮色中显得有些迷离,仿佛隐藏着许多故事。
拐过一个溪弯,潺潺的水声像一阵清脆的银铃,先一步钻进了姜明镜的耳朵里。那声音如同有人把一串碎玉倒进了铜盆里,清脆而悦耳。
在柳根下,蹲着一个青衫后生。他的衣角被撩起,掖在腰带里,露出了黝黑的踝骨。他的左脚蹬在石头上,右脚则点在地上,整个身体的重心都落在了左脚上。他的腿肚子紧绷着,仿佛能看到那铁线般的筋络在皮肤下若隐若现。然而,他的足尖却轻得像一只偷腥的猫,似乎生怕引起别人的注意。
姜明镜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着那个青衫后生。只见他正用两根手指轻轻拨开柳条,那手指的背面有着厚厚的茧子,显然是常年握剑所留下的“剑丘”。
透过柳条的缝隙,姜明镜看到了对岸的情景。一个少女正弯腰在溪边捶衣,她手中的木杵不时地砸在青石上,发出“哐——”的一声。每一次撞击,都会溅起三寸高的水花,然后又落回溪面,弹起二寸高。而那溅起的水花,恰好落在了少女鬓边的那枝山茶上,花瓣微微颤抖了一下,却没有掉落。
“居然有跟我一样喜欢清纯风美女的风流才子,是时候结交新朋友了。”
姜明镜无声地咧嘴,把葫芦往对方肩窝一杵。葫芦嘴儿“叮”碰了剑柄,发出熟铜的脆响。小伙吓得肩膀一缩,颈后汗毛竖成一排戟,猛地回头——那是一张被夕阳镀成赤金色的脸,鼻梁高,眼窝深,瞳孔却亮得近乎妖,像有人把碎星子揉进墨汁里。他鼻翼抽动,先闻到酒香,再看见姜明镜眼角那道笑纹,紧绷的肩才“啪”地松下来,剑脊贴背“嗡”一声归位。
“喝?”姜明镜只吐一个字,把葫芦往前再递半寸。小伙接过,腕子一沉——行家一出手,便知葫芦足有七斤四两。他仰头,喉结上下滚了七下,酒线顺着下颌流到锁骨窝,积成小小一洼,又被风舔干。喝完他长吐一口辣气,胸口起伏间,衣襟微敞,露出左胸一道旧疤,形状像折断的北斗,痂色发白,显是多年前留下的。
两人并排蹲到柳根上,膝盖碰膝盖。姜明镜拔了根草茎,在指上绕圈,听对方自报“孙飒”,声音压得低,却带着铁砂磨刃的沙沙感。说到“大乘期”三字,他指尖一弹,草茎“嗤”射进溪水,漂成一条绿线。孙飒抬手,五指虚握,掌心登时亮起七粒光点,米粒大小,却照得柳阴里纤毫毕现——那是一枚被炼成珠的“天权星”,星核里还有一丝银辉游走,像困在琥珀里的闪电。
“碎界?就是这样。”他咧嘴,露出虎牙,合拢五指——“噗”,光珠被捏成一把碎屑,溅到溪面,化作七圈涟漪,刚好把对岸少女的倒影圈在正中。少女恰抬头,涟漪荡碎她的眉,她皱了皱,又低头继续捶衣,袖口褪到肘弯,露出腕口一颗朱砂小痣,红得像一粒新稻。
酒过三巡,葫芦底朝天。孙飒用指节敲了敲,发出空洞的“咚咚”,像在催更的鼓。他忽然不说话了,只把左手贴在自己胸口,右手并指如刀,在虚空一划——夜色被划开一道口子,露出其后幽深的星图。星图里,一枚灰白小星正缓缓熄灭,像被水浸湿的炭火,最后一点红光挣扎地跳了跳,灭了。孙飒的瞳孔里,那光灭的同时,他胸口旧疤“咔嚓”一声,自己裂开了,血珠渗出,却并未落下,反而逆流向天,被星图吸回去。
“旧辰……”他声音嘶哑,像被灭星的那阵风反卷进喉咙,“我出生的小界,人口九十四万七千三百二十一人,被我亲手抽干星力,塌成灰。灰被风卷进虚空,落在敌人眼里,只是一层蒙眼的纱。”
姜明镜没看星图,只侧头看他:小伙右眼眼角有一粒极小的泪痣,此刻那痣红得几乎滴血。姜明镜忽然伸手,用沾了酒的指尖在那泪痣上一按,凉意透肤,孙飒打了个哆嗦,星图“哗啦”一声合拢,像被刀斩断的绸。
“对岸那丫头,”姜明镜嗓音黏着酒气,“像你的亡妻?”
孙飒点头,幅度极小,却带动颈骨“咔啦”一声。他低头解下佩剑,横放膝上。剑鞘是乌木,磨得发亮,鞘口缠着一缕褪色的红绳,绳结里夹着一根极细的长发,月光下泛出幽蓝,像深海里捞出的海藻。他用指腹捻起那根发,轻轻一搓,发丝“呲”地化成灰,灰却未散,反而扭成一个小小的人形,在半空做了个“福”字万福,随即被风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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