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琪的手还抓着他的衣角，指节泛白。张小凡低头看了她一眼，没动，也没说话。他知道这一松手，可能就再也拉不回来了。
他把人搂得更紧了些，右臂抬起，混沌气在身前撑开一道弧形屏障。刚迈出一步，脚下的焦土突然震颤，插在地上的残剑齐齐嗡鸣，空气中凝聚出无数细碎剑气，如暴雨般劈来。
“锵！”
林惊羽已拔剑而立，斩龙剑横在胸前，剑身轻颤，竟主动迎向那些飞射的剑气。每一道剑气撞上剑锋，非但没有损伤，反而被剑身吸收，化作一丝微光渗入其中。他的脸色渐渐沉静，眼神清明，像是在逆流中找到了方向。
张小凡咬牙前行。左臂传来一阵灼痛，魔化痕迹从肘部向上蔓延，皮肤下似有黑线游走。他强压体内翻腾的气息，脚步不停。可越是深入，心神越被拉扯——眼前景象忽变。
火光冲天。草庙村的屋顶在燃烧，孩童的哭喊声刺耳响起。他又看见了那夜，母亲倒在血泊里，父亲背着他逃出村子，身后是漫天杀戮。接着画面一转，碧瑶站在绝壁之上，胸口绽开血花，嘴角却带着笑。最后是陆雪琪坠下悬崖，长发飘散，手中天琊剑脱手而去……
“啊！”他闷哼一声，膝盖微弯，几乎跪倒。
“张小凡！”
林惊羽跃至身旁，斩龙剑柄狠狠撞在他肩头。剧痛让他瞬间清醒，幻象碎裂。他喘着粗气，额上冷汗滚落。
“别停。”林惊羽声音低沉，“你要是倒下，她怎么办？”
张小凡抬头，看见怀中的陆雪琪依旧昏迷，可她的唇色比刚才略红了些。就在他愣神的刹那，悬在腰间的天琊剑忽然轻鸣，自行离鞘寸许，一道淡蓝光芒扫过他眉心。
那一瞬，所有杂念退去。
他稳住身形，继续向前。林惊羽跟在他侧后方，剑尖微扬，随时准备应对突袭。前方剑阵渐疏，地面出现一块圆形石台，边缘刻着断裂符文，中央凹陷，似曾放置过什么重物。
“这里……”林惊羽停下脚步，目光扫过四周，“这些剑的排列，不对。”
张小凡环顾。每一柄残剑都斜插入地，角度一致，剑尖微微朝内倾斜，像是围绕某个中心点布阵。他蹲下身，手掌贴在石台上。一股微弱脉动自地下传来，与沟底那截石剑的频率相同。
“是青云旧阵。”林惊羽低声，“九宫归元。祖师留下的护山根基之一。没想到会在这里重现。”
话音未落，瑶光突然停步。她站在石台另一端，王刃垂地，刀身剧烈震颤，发出低沉嗡响。她的双眼血光涌动，额头青筋跳动，像是在对抗某种召唤。
“你在听什么？”张小凡问。
瑶光没回答。她缓缓抬起手，指向东北方向。那里立着半截断裂石碑，表面覆满裂痕，依稀可见两个古字：“朝宗”。
风起。
数万残剑同时偏转，剑尖齐齐指向石碑之后的幽暗深处。万剑低鸣，声浪如潮，整片剑冢为之震动。
林惊羽握紧斩龙剑，眉头紧锁：“它们在朝拜什么？”
张小凡没答。他感觉到怀中陆雪琪的气息又稳了几分，天琊剑仍悬在鞘外，蓝光流转不息。这把剑，似乎认出了什么。
“再往前。”他说。
“你疯了？”林惊羽盯着他，“前面连路都没有，全是剑气漩涡！而且——”他看向瑶光，“她现在根本不可控！谁知道她是不是被那股力量操控了？”
瑶光转过头，冷冷看着他：“我不是你的敌人。”
“那你是什么？”林惊羽厉声，“修罗王？还是碧瑶？你连自己都不记得了，凭什么让我们信你？”
“我只知道。”瑶光声音平静，“那下面的东西，在等一个人。它选过很多执剑者，他们都死了。最后一个，穿着青云的衣服，跪在那里，亲手把剑插进胸口。”
林惊羽脸色一变。
张小凡心头一震。那个画面再次浮现——道玄残影站在沟边，手持光剑，仰天长啸。他说“守剑者死，执剑者亡”，不是威胁，是陈述。
有人已经做过选择。
而现在，轮到了他们。
“你怕吗？”瑶光忽然问他。
张小凡低头看陆雪琪，手指轻轻拂过她苍白的脸颊。然后点头：“怕。”
“那你为什么还要走？”
“因为她还在。”他声音很轻，“我也答应过一个人，要守住这把剑。”
瑶光沉默。她的手指慢慢松开王刃，任其垂地。血光在眼中退去，露出一丝清明。
就在这时，天琊剑忽然剧烈一震。蓝光暴涨，直射向“朝宗”石碑。石碑表面裂纹中竟泛起微弱回应，一道极细的光线顺着剑气延伸，指向更深的黑暗。
林惊羽瞳孔收缩：“它在指引我们。”
“不是我们。”张小凡站起身，“是她。”
他低头看着陆雪琪。她的睫毛微微颤动，嘴唇轻启，仿佛想说什么。天琊剑的光芒越来越盛，竟带动她整个人浮起半寸，悬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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