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像在玩一个寻宝游戏,乐此不疲地在冰冷的雪地里翻找着那些被风雪掩埋、毫不起眼的“小玩意儿”,然后一趟趟地叼回来,郑重其事地摆在沈沧澜面前的兽皮上。
枯草茎、小石子、枯叶、一小块带着奇特螺旋纹路的冰晶碎片……东西越来越多,杂乱无章地堆在兽皮一角。
沈沧澜就那么看着。看着那只青色的、在灰白风雪中跳跃的小小身影。看着它一次次低头寻找,一次次叼回“宝物”,一次次用那双温润如玉的眼睛望向他。胸口那片阴寒的钝痛似乎被这单调重复的动作和清脆的鸣叫冲淡了些许。他紧绷的、因为寒冷和疲惫而僵硬的身体,在不知不觉中放松了一点。
他慢慢地、极其缓慢地伸出手指,不是去拿那些东西,而是极其轻微地、带着点试探和迟疑,碰了碰青鸟收拢在身侧的、那片青翠欲滴的羽毛尖。
冰凉。光滑。带着一种奇特的、如同新叶般的柔韧触感。
青鸟没有躲闪,只是歪着头,玉髓般的眼睛眨了眨,似乎有些好奇。
沈沧澜的手指顿了一下,然后极其笨拙地、用冻得发僵的指尖,在那片羽毛上……极其轻微地……蹭了一下。
像一片雪花落在冰面上,无声无息。
青鸟似乎感受到了这极其微小的触碰,它轻轻抖了抖翅膀,发出一声更加轻柔的鸣叫,像是在回应。
沈沧澜那只露在外面的眼睛,瞳孔深处,一点极其细微的、如同冰层下悄然融化的水光,微微闪动了一下。嘴角那几道因为冻伤和长久紧绷而深刻的纹路,极其艰难地、极其不自然地……向上牵动了一点点。
一个比雪花落地更轻、更难以察觉的弧度。
很僵硬。很短暂。甚至算不上一个笑容。
但那是他踏入云栖剑宗这片冰冷死寂的孤峰以来,脸上第一次出现的……不是痛苦、不是麻木、不是凶狠的表情。
风依旧在刮,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可沈沧澜缩在那个背风的角落,看着眼前那只跳跃的青鸟和兽皮上那堆毫无价值的“宝物”,第一次觉得,这孤峰顶上呼啸的风雪声,似乎……没那么刺耳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冻得人骨头缝发僵的风雪似乎也缓了些劲头。沈沧澜身上那些被冻裂的口子,在洛云归隔三差五弹过来的一点冰蓝寒气“熨帖”下,总算不再往外渗血水,慢慢结了层深褐色的硬痂,痒得钻心,但好歹不流血了。脚踝骨缝里那股钻心的寒气也被那股子精纯冰冷的灵力压下去不少,走路虽然还是一瘸一拐,踩在冻硬的雪壳子上咯吱响,震得膝盖发麻,可至少骨头缝里那针扎似的疼轻了些。
那只青翠的小鸟成了孤霜峰顶的常客。沈沧澜给它起了个名儿,叫“青珏”,没啥讲究,就觉得那身青羽像块顶好的玉。青珏灵性得很,总在他练剑累瘫了、缩在石头缝里啃石板馍的时候出现。有时叼来根枯草,有时是块带花纹的小石子,有时干脆就是片被风吹落的冰叶子,啪嗒一声丢在他脚边,歪着小脑袋,玉髓似的眼珠子瞅着他,等着他伸手去捡。
沈沧澜也习惯了。他不再像头回见面时那样傻愣愣地干看着,会伸出手,用冻得裂口的手指头,笨拙地捏起青珏叼来的“宝贝”,凑到眼前瞅瞅,再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那个空瘪瘪的旧皮囊里。那皮囊是洛云归给的,原本空荡荡挂在他腰带上当个摆设,现在里头叮叮当当,塞满了青珏叼来的破烂玩意儿。
这天晌午,日头难得从厚厚的铅云层里挤出点惨白的光,稀稀拉拉洒在孤霜峰顶的积雪上,映出点晃眼的白。沈沧澜刚跟着洛云归练完一套极其耗费心神的“凝霜引气”诀,累得眼前发黑,胸口那点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阴寒又隐隐翻腾起来。他拖着灌了铅似的腿,挪到老地方——那块背风的大黑石头后面,一屁股坐下,后背靠着冰冷的石壁,长长地、带着颤音地呼出一口白气。
他习惯性地去摸怀里那块硬邦邦的石板馍,手指刚碰到油纸包,动作却顿住了。
他慢慢低下头,看着自己摊开的、布满冻疮裂口的手掌心。掌心躺着一样东西。
不是石板馍。
也不是青珏叼来的枯草石子。
是一枚……剑穗?
很小。只有他小拇指那么长。通体是一种极其纯净、仿佛初雪消融后最清澈溪流凝结成的冰蓝色。穗子由无数根细如发丝、却坚韧无比的冰蚕丝编织而成,丝丝缕缕,缠绕盘结,末端缀着一颗米粒大小、浑圆剔透的冰蓝色玉珠。玉珠内部,仿佛封存着一缕极其微弱、却永恒不灭的冰魄寒光,在惨淡的日头下,流转着温润而清冷的光泽。
是霜溟剑穗!
沈沧澜的心脏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他认得这东西!一直悬在师父那柄霜溟长剑的剑柄末端!像一点永不熄灭的冰魄寒星!
它怎么会……在自己手里?
他猛地抬头,视线慌乱地扫向不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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