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死寂,浓雾如凝固的墨汁,将一切声音与光线吞噬。阿竹僵立在冰冷的黑岩上,血液仿佛在血管里冻结成了冰碴。镜中那个顶着蠕动黑雾、眼尾泛着幽蓝毒光的“自己”,那妖异冰冷的笑容,如同最深的梦魇,死死扼住了她的神魂。
“看、见、了?”
那无声的三个字,如同淬毒的冰锥,深深钉入她的眼底,钉入她摇摇欲坠的意识深处。恐惧不再是情绪,而成了实质的冰冷,从眉心那团并不存在、却在镜中清晰无比的“噬梦印”处蔓延开来,瞬间冻僵了四肢百骸。
她是谁?镜子里的人是谁?!这团黑雾是什么?!
“嗡——!!!”
怀中霜魄古剑的震颤达到了癫狂的顶点!那层污秽厚重的糖浆层疯狂翻滚、沸腾,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不顾一切地破封而出!剑灵的意念不再是咆哮,而是变成了极度惊恐、带着某种被戳穿最深处秘密的尖锐嘶鸣:
“闭眼!蠢货!快闭眼!别看那镜子!那是‘噬梦镜’!能照出人心最深的魇障!放大一切虚妄!它在蛊惑你!它在挑拨!!”
噬梦镜?蛊惑?挑拨?
阿竹混乱的意识如同被狂风撕扯的破布,剑灵的惊恐是如此真实,可镜中那诡异的影像和笑容…那眉心的黑雾…却又如此清晰,带着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真实感”!
就在她心神剧烈动摇、几乎要听从剑灵闭上眼的刹那——
镜中那个“阿竹”…又动了。
她(它?)那只没有抱着“糖浆棒槌”的、苍白纤细的手,缓缓地、带着一种妖异的优雅,抬了起来。指尖修长,却透着一种非人的冰冷质感。
那只手,无视了镜面的阻隔,如同穿透一层无形的水膜,极其缓慢地…探出了镜面!
指尖最先触及现实冰冷的空气,带起一圈细微的、涟漪般的波动。然后是手掌,手腕…
阿竹的呼吸彻底停滞!瞳孔放大到极致,眼睁睁看着那只来自镜中的、属于自己的手,违反了一切常理,穿透虚空,朝着她…缓缓伸来!
目标,直指她光滑平整、却在此刻感到莫名刺痛的——眉心!
“不…不要…”阿竹喉咙里发出破碎的气音,身体却像被无形的锁链捆缚,动弹不得!
那只冰冷的手,最终轻轻抚上了她眉心的皮肤。没有实体的触感,只有一股极致阴寒、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气息,瞬间渗透而入!
紧接着!
镜中“阿竹”眉心那团狰狞蠕动、闪烁着暗红光芒的浓稠黑雾,仿佛受到了召唤,骤然沸腾!它们如同活物般,顺着那只探出镜面的手臂,汹涌地…流淌了出来!
黑雾脱离镜面,在现实中化作无数条细密、扭曲、散发着无尽怨念与饥渴气息的黑色丝线!它们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发出无声的嘶鸣,瞬间缠绕上阿竹那只僵在半空、微微颤抖的手腕!
冰冷!刺骨的冰冷!比寒潭的水更冷!
那不是温度的冰冷,而是一种吞噬一切生机、吸吮一切暖意的…虚无之寒!
黑雾丝线紧紧缠绕,如同最沉重的玄铁镣铐,勒进皮肉,却不见血痕,只有一种灵魂被玷污、被标记的恐怖触感!
“呃…”阿竹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只觉得自己的手腕乃至整条手臂,都在迅速失去知觉,仿佛生命力正被那黑雾疯狂抽取!
就在这极致的冰冷与恐惧中——
一个声音,响起了。
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响彻在阿竹的脑海深处!
那声音…是她的声音!却又完全不同!音调依旧带着少女的清脆,却冰冷得如同万载寒冰相互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碎冰般的锐利和一种居高临下的、非人的漠然:
“现在…感觉到了?”
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的嘲讽,仿佛在欣赏她惊恐的模样。
“这‘印记’…这‘重量’…这日夜不休的…‘饥渴’…”
缠绕在手腕的黑雾丝线随之收紧,那股吞噬生机的虚无寒意更加刺骨!
“别信…你怀里那把…破剑的…鬼话。”
镜中的“阿竹”嘴角那妖异的笑容加深,眼尾的幽蓝毒光闪烁不定。
“它吼得再响…也不过是…心虚。”
“它告诉你…这是什么‘噬梦镜’的幻术?告诉你…我在挑拨?”冰冷的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可笑!它当然怕!它当然要否认!”
声音陡然变得尖锐,如同冰锥刺骨: “因为它自己…就是靠这个…成的‘仙尊’!”
仙尊?!阿竹的心脏猛地一抽!
“吞魂噬梦…掠尽众生执念…以万灵哀嚎为薪柴…点燃它的…通天之路!” 冰冷的声音一字一句,如同敲打着丧钟,“它眉心…曾经也有这么一个…‘印记’!甚至比你的…更浓!更黑!吞得…更多!”
“只不过…它运气好…或者说…更狠!”声音里带着一种诡异的赞叹和刻骨的恨意,“它找到了…转嫁这‘业障’…避开反噬…甚至将这份‘饥渴’…炼成自身神通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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