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惊得呆了一瞬,但她毕竟是历经沧桑的老人,立刻反应过来。她最后看了一眼地上那块沾着泥污的“李勇”军牌,浑浊的老眼里闪过刻骨的痛楚和一丝决绝,随即猛地转身,手脚麻利地掀开那堆破草席。
“快!阿竹!”她焦急地催促着,声音嘶哑。
我连滚带爬地扑到洞口,那洞口弥漫着浓重的泥土腥气和腐烂草根的味道。我毫不犹豫,手脚并用,像受惊的兔子般一头钻了进去!粗糙潮湿的洞壁摩擦着皮肤,带来火辣辣的刺痛。身后,传来灰袍执事强行压下反噬痛苦的、更加暴怒的咆哮:
“放肆!你们休想逃!”
紧接着,是更猛烈的地窖土壁被强大力量轰击的沉闷巨响!整个地洞都在剧烈摇晃,泥土簌簌落下,仿佛随时会坍塌。
“阿婆!快!”我一边在狭窄黑暗的通道里拼命向前爬,一边嘶声回头大喊,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
“来了!”阿婆的声音紧随其后,带着喘息和压抑的痛苦。她瘦小的身体也奋力挤进了狭窄的地洞。就在她钻入的瞬间,身后地窖的方向传来最后一声震耳欲聋的轰塌巨响!
轰隆隆!
大量的泥土和碎裂的木板猛地堵塞了我们刚刚钻进来的洞口!烟尘弥漫,彻底隔绝了地窖里的景象,也暂时阻断了那索命的灰影。
黑暗,彻底的黑暗,带着泥土的窒息感包裹了我们。只有前方极其遥远的地方,似乎透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代表外面世界的灰白光亮。我们像两只在死亡线上挣扎的蝼蚁,在狭窄、冰冷、令人窒息的黑暗地道里,凭着求生的本能,不顾一切地向前爬行。每一次呼吸都吸入带着浓重土腥味的尘埃,每一次挪动都摩擦着早已麻木的身体,身后那令人心悸的轰击声似乎短暂停歇了,但那股冰冷的、被锁定的杀意,却如同跗骨之蛆,隔着厚重的土层,依旧森然地缠绕在心头。
不知爬了多久,精疲力竭,浑身是伤,前方的光点终于变大,变成了一个不规则的洞口。外面是浓重的夜色和带着草木气息的冷风。我和阿婆几乎是滚着从那个狭窄的耗子洞里狼狈地钻了出来,重重摔在一条长满荒草、散发着污水腐臭味的废弃沟渠底部。
冰冷的夜风猛地灌入肺腑,呛得我剧烈咳嗽起来。阿婆躺在旁边的烂泥里,胸膛剧烈起伏,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我们两人都狼狈不堪,满身污泥,脸上、手上全是擦伤和血痕。
朔方城巨大而沉默的轮廓在不远处投下浓重的阴影,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城墙上巡逻士兵的火把如同游动的鬼火。暂时安全了?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更深的寒意冻结。
就在这时,那个冰冷、暴怒、如同寒冰地狱里刮出来的声音,穿透了寂静的夜空,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穿透力,清晰地从地窖的方向,隔着遥远的距离,滚滚而来,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砸在我的心上:
“小杂役!你逃不掉!你已成了‘执念容器’,这朔方城,就是你的囚笼!天涯海角,也必抓你回来,涤净污秽!”
“执念容器”?囚笼?天涯海角?
这几个冰冷的词砸下来,我剧烈喘息的身体猛地一僵,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比这沟渠的污水还要冰冷刺骨。我下意识地抬起自己沾满污泥的手,借着微弱的星光,看到指间那枚年轻军士的铜符,它冰冷地贴在我的掌心。
就在这时,一种奇异的、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温热感,毫无征兆地从紧握着铜符的掌心深处悄然传来。
不是符咒反噬的灼痛,也不是剧烈奔跑后的燥热。那是一种…仿佛沉睡在血脉深处的、难以名状的东西,被某种强烈的呼唤或刺激,极其缓慢地、试探性地…苏醒过来了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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