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的断喝和揭露如同最猛烈的攻击,让灰袍执事格挡断扁担的动作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迟滞。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只听得“叮”的一声脆响!
一块半个巴掌大小、边缘磨损得厉害的铁牌,竟从执事因格挡动作而扬起的宽大灰色袖口里掉了出来!它翻滚着,落在地窖潮湿的泥地上,发出清脆而突兀的声响。
油灯已灭,只有上方破口倾泻而下的刺目金光无情地照射着那块铁牌。它沾了些许泥污,但牌面上深刻的那两个笔画遒劲的字迹,在强光下却异常清晰,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了我的眼底——
李勇!
轰!
这个名字像一道炸雷,在我和阿婆的脑海里同时炸开!所有的声音、所有的动作、所有的恐惧,在那一刻都消失了。时间仿佛被冻结。
阿婆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猛地僵在原地。她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地上那块铁牌,瞳孔急剧收缩,身体无法抑制地筛糠般颤抖起来。她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般急促而绝望的抽气声,所有的血色瞬间从她脸上褪尽,惨白如纸。那个她藏在心底十几年、在无数个深夜里默默舔舐的名字,那个她以为早已埋骨沙场、魂归故里的儿子……他的名字,竟然以如此残酷的方式,出现在这个夺命凶徒的身上!
“阿…阿勇?”阿婆的声音破碎得不成调,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深入骨髓的剧痛,“他的…他的军牌…怎么…怎么会在你身上?!”她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泣血,死死钉在灰袍执事身上,那目光不再是单纯的愤怒,而是掺杂了惊涛骇浪般的质问和撕裂心肺的痛苦。
灰袍执事兜帽下的阴影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那块军牌的意外掉落显然也出乎他的意料。他冰冷的视线扫过地上铁牌,又扫过阿婆那张因巨大冲击而扭曲的脸,最终落回我身上。那目光里,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但转瞬便被更深的冰寒取代。
“扰乱军心,私藏执念,罪无可赦!”他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避开了阿婆的质问,右手捏着的追踪符金光暴涨,那股令人窒息的气机瞬间锁定了我!他的身形猛地前倾,枯爪般的手掌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径直朝我的咽喉抓来!
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不——!”阿婆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不顾一切地想要扑过来阻挡,但她的动作在执事面前慢如蜗牛。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阿婆那声泣血的质问和地上那块冰冷的“李勇”军牌,却像两颗火星,猛地引爆了我内心深处某种积压已久的东西!是长久以来被呼来喝去的压抑,是此刻被步步紧逼的绝望,更是目睹阿婆那撕心裂肺的痛苦和质问后喷涌而出的、灼烧理智的愤怒!
凭什么?!凭什么他们可以随意夺走别人的梦想、生命,甚至是一块寄托着亡者最后念想的铁牌?!
这股无名怒火如同狂暴的熔岩,瞬间冲垮了我所有的恐惧和犹豫!就在执事那只枯爪即将触及我皮肤的刹那,我不知从哪里涌出的力气和疯狂,猛地将一直死死攥在手里的那枚年轻军士临死前托付给我的、浸染了他鲜血的粗糙铜符,狠狠按向了灰袍执事手中那张金光刺目、嗡嗡作响的追踪符!
铜符冰冷粗糙的触感顶住燃烧的符纸,一股奇异的、仿佛冰与火交融的刺痛感瞬间沿着指尖窜遍全身。
“滚开!”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来,声音因极度的愤怒和恐惧而变调扭曲。
嗡——!
就在铜符接触符纸的刹那,异变陡生!
灰袍执事手中那张原本稳定燃烧、指向明确的追踪符,猛地爆发出比之前强烈十倍的刺目金光!但那金光不再稳定,而是如同失控的毒蛇,疯狂地扭曲、闪烁、膨胀!符纸上那些玄奥的朱砂符文像活了一样剧烈蠕动、挣扎!一股狂暴混乱、带着强烈反噬意味的能量波动,以符纸为中心轰然炸开!
“呃啊——!”灰袍执事猝不及防,兜帽下第一次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痛苦和极度震惊的低吼!他捏着符纸的右手仿佛被无形的巨力狠狠撕扯,整条手臂连同半边身体都剧烈地痉挛起来!那狂暴的金光反噬能量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顺着他操控符咒的灵力通道,狠狠刺入他的身体!他前冲的身形猛地一滞,像被无形的巨锤砸中,踉跄着向后连退两步,宽大的灰袍被混乱的能量流撕扯得猎猎作响,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那反噬的金光也波及到了我,一股巨大的推力将我猛地向后掀飞,重重撞在身后的陶罐上,喉头一甜,嘴角渗出血丝。但此刻,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燃烧——逃!
“阿婆!地洞!”我强忍着剧痛和眩晕,嘶声大喊,同时手脚并用地向地窖最深处那个被破草席掩盖着的、只有我和阿婆知道的狭窄耗子洞爬去。那是阿婆早年挖来储存珍贵山薯的,后来荒废了,洞口很小,仅容一人勉强钻入,但通向外面废弃的沟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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