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意,像水。
冰冷的水,无声的水,从四面八方涌来,要将他这块小小的礁石,彻底淹没。
那头百丈石魔的目光,最沉,也最重,像一座看不见的山,死死地压在他的神魂之上,只等着那片由它亲手制造的漆黑漩涡彻底平息,然后,落下。
周围,那些或远或近的目光,则像是水里的食人鱼,贪婪,兴奋,耐心地游弋着,等待着那头巨鳄率先咬下第一口,然后一拥而上,分食血肉。
孙悟空依旧盘膝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的眼,闭着。
他的身,破着。
七窍之中,那暗金色的神血,还在一丝一丝地,向外渗。
但他识海里,却翻着江,倒着海。
那块灰白色的石头,那块最为纯粹的力之法则碎片,已经不再是石头。它化作了一颗心脏,一颗比他自己那颗魔猿之心,跳动得还要沉稳,还要有力的心脏。
咚……
一下。
又一下。
每一次搏动,都有一股最为原始、也最为纯粹的力之本源,自其中弥漫开来,温柔地,却又霸道地,滋养着他那片早已化作了一锅混沌浓汤的识海。那些被撞得支离破碎的神念碎片,如同找到了母亲的雏鸟,欢呼着,雀跃着,被那股力量重新凝聚,黏合,甚至……淬炼得比之前更为坚韧,更为纯粹。
疼,还在。
但,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强大”的感觉,正从那疼痛的最深处,破土而出。
也就在这片微妙的对峙,即将被那石魔的耐心彻底磨灭的刹那。
有什么东西,变了。
那片由亿万神魔共同构筑而成的,充满了贪婪与暴虐的死亡之墙,其喧嚣,毫无征兆地,低了一些。
那永恒吹拂的混沌死气,其流动的轨迹,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地,拨动了一下。
一股……更为古老、更为浩瀚、也更为……不容抗拒的威压,自那片虚空的最核心处,那株巍峨青莲所在的方向,缓缓地,弥漫开来。
那不是针对任何人的杀意。
那更像是一头沉睡了亿万年的太古巨兽,在睡梦之中,极其不耐烦地,翻了个身。
那头本该是蓄势待发,只等着给予孙悟空致命一击的百丈石魔,其那燃烧着浑浊光焰的巨口,猛地一滞。它那死死锁定着孙悟空的“视线”,下意识地,朝着那股威压传来的方向,投去了万分之一刹那的……敬畏。
甚至连周围那些原本还在幸灾乐祸的混沌魔神,也纷纷收敛了自身的气息,如同一群正在打架的野狗,突然感受到了那片丛林真正主人的……回归。
孙悟空,也感受到了。
他缓缓地,睁开了那双早已被血丝布满的灰色眸子。
他看到了。
用那双刚刚蜕变完成的【混沌破妄神瞳】,看到了。
就在那片被无形壁垒彻底隔绝的,最为靠近那株巍?峨青莲的虚空之中。
那几尊一直闭目养神,仿佛早已与这片混沌融为一体的准道祖级存在,终于动了。
一尊通体由璀璨星光构筑而成,看不清面容的伟岸身影,缓缓地,抬起了它的右手。那只手,仿佛是由亿万颗正在缓缓生灭的星辰组成,朝着那道看不见,摸不着,却又真实存在的无形壁垒,轻轻地,按了下去。
另一片虚空,一团……仿佛要将这片天地都彻底吞噬的绝对黑暗,其核心之处,缓缓地,裂开了一道缝。缝里,没有光,只有一片足以让时光都为之腐朽的终结气息,如同一条最恶毒的毒蛇,朝着那道壁垒,悄无声息地,舔舐而去。
更有甚者,只是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那叹息,却仿佛蕴含着三千世界的生灭,万古纪元的轮回,化作了一圈无形的涟漪,朝着那道壁垒,缓缓地,荡漾开来。
他们在试探。
用一种,孙悟空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试探着那道由盘古开天余威所化的……先天混沌大阵。
轰——!!!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法则对冲的轰鸣。
只有一片……足以让所有声音都为之失声的“嗡鸣”!
那道本该是无形无质的混沌壁垒,在这一刻,终于显露出了它的……冰山一角!
一道道肉眼可见的,由纯粹的先天造化之气构筑而成的青色涟 ?,自那几处被攻击的节点为中心,轰然荡漾开来!
那涟漪,很美。
美得,像是一场足以让三界所有神佛都为之失语的创世烟火。
那涟漪,也很……危险。
它所过之处,连那永恒吹拂的混沌死气,都仿佛被冻结,被吞噬,无声地向其……臣服。
紧接着,那涟漪,扩散了开来。
它像是一块被投入了平静湖面的巨石,将那片本该是温和的“理”之海洋,彻底搅乱!
那株巍峨的青莲,仿佛被这几只不知死活的苍蝇搅了清梦,又极其不耐烦地,翻了个身。
然后,更多的“开胃小菜”,被它,随意地,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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