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征者号”顺着那条被无形之手“铺设”的路径，小心翼翼地往前挪。
每个人心里都堵得慌，既觉得自己渺小得可怜，又满是说不出的不安。他们就像实验皿里的微生物，被一个完全无法理解的存在盯着，甚至……牵着鼻子走。阿杰一直没停过感知周围空间的微妙变化，想弄明白那个沉默“观察者”到底想干什么，可反馈回来的信息始终模模糊糊，就像隔着一层磨砂玻璃看神明下棋，连规则都摸不透。
这么航行了几天，前方的星域渐渐透出不对劲的味道。
不是什么危险的辐射带，也不是要命的引力陷阱，而是一种……视觉上的扭曲。遥远的星光不再稳定，颜色和亮度忽明忽暗，像人在呼吸似的起伏着——有时候泛着让人心里发静的幽蓝，有时候又晕开一团透着活力的暖黄，偶尔还会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赤红，看着就透着股躁动。空间的背景也不是纯粹的黑了，而是飘着一层极淡的色彩薄雾，一直在慢慢流动、变化。
“我们正在靠近一个……高浓度‘思绪涟漪’区域。”阿杰盯着舷窗外，声音里满是警惕，“这里的法则，被‘它’的思考渗透得更深。”
林浩盯着飞船的各项读数，眉头就没松开过：“空间曲率在做无规律的谐波振荡，局部区域的电磁力常数也在周期性波动……”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困惑，“这些波动好像不是完全随机的，透着某种……说不出来的‘倾向性’。”
“情绪星云。”想了半天，林浩给出了个临时命名，“我们大概是闯进了一片被‘新生意识体’某种强烈，或者持续很久的‘情绪’影响的现实区域。”
顾北辰立刻下令，把护盾能量提到最低维持水平，同时做好随时紧急规避的准备。可等他们真的驶入那片色彩薄雾，才发现常规的防御手段，在这儿几乎没用。
这影响，是直接作用在规则层面的。
最先出问题的是飞船引擎。推进效率跟着外部空间的色彩变来变去，当薄雾呈蓝色时，引擎功率就莫名往下掉，跟飞船陷进了悲伤的泥沼似的，怎么都提不起劲；可当薄雾泛出暖黄或橙色时，引擎又会突然短暂过载，像是被一股没头没脑的喜悦，或者愤怒推着往前冲。
紧接着，内部系统也开始乱套。照明灯光不受控制地变颜色、调亮度，跟随着一场没人听得见的情绪交响乐起舞。计算机的运算速度也忽快忽慢，有时候半天反应不过来，有时候又疯狂加速，处理着一大堆没用的冗余数据，看得技术人员头皮发麻。
最让人不安的，是这环境对船员身心的直接影响。
一股莫名的压抑感笼罩着整艘飞船，当外部色彩偏向冷色调时，有些队员会不由自主地消沉下来，浑身没劲，脑子里一个劲冒出来的都是过去的遗憾和伤心事，情绪被无限放大；可当色彩转向暖色调时，又会有人突然变得亢奋，要么一点就炸，要么就生出不合时宜的乐观，跟喝多了似的。
“都稳住心神！启动‘心智壁垒’！”林浩在通讯频道里大喊，他自己也觉得心烦意乱，脑子里不断闪过研究失败的画面，还有被公式毒性诱惑的片段，“这不是攻击，是环境同化！千万别被带偏了！”
以林浩和阿杰为核心，团队再次构筑起精神防线，拼尽全力维持意识的清明和独立，抵抗着这片“情绪星云”的无形渗透。这比对抗直接的逻辑攻击难多了——它无孔不入，润物无声，稍不留意，意识就会被卷进情绪的漩涡里。
“不能在这儿停留！必须尽快穿过去！”顾北辰压下心里因环境而起的一丝焦躁，沉声下令，“导航，赶紧找波动相对平缓的路径！”
可导航员盯着屏幕，脸色越来越白，语气里满是绝望：“不行！船长，传统导航算法在这儿完全失效了！星图扭曲得不成样子，坐标乱跳，就连惯性导航，都因为空间不稳定出现了巨大误差！根本定不了位！”
“让我来。”阿杰深吸一口气，走到导航控制台旁，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不再靠仪器，而是完全依赖自己那被改造过的、能和底层规则产生共鸣的感知。他把手轻轻放在控制界面上，意识像无数根细触须般延伸出去，感受着周围空间法则的“情绪流”。
“左转十七度……”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坚定，“这里流淌的是‘困惑’，相对平缓，能走……”
“避开正前方！”他突然提高了声音，语气急促，“那片深紫色区域是‘嫉妒’的漩涡，进去就会撕裂我们的逻辑电路！”
“跟上那道银白色的‘好奇’之流！”过了一会儿，他又说道，声音里多了点不确定，但更多的是笃定，“它好像在指向星云外围……”
在阿杰的指引下，“远征者号”像一片在惊涛骇浪中飘摇的扁舟，在情绪的洪流里艰难穿梭。每一次转向，每一次加速减速，都全靠阿杰对那无形法则涟漪的瞬间解读。这对他的负荷极大，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身体也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但他始终没松劲，仿佛成了飞船和这片诡异空间对话的唯一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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