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杰那句关于“故乡”有多道“目光”的警示，像一股猝不及防的寒流，瞬间浸透了“远征者号”上本就紧绷的空气。
来自“彼岸港”的讯号原本残缺不全，满是干扰噪音。林浩带着团队熬了好几个通宵，眼睛都红了，才总算从一片杂乱的电波里剥离出部分可读内容。而这些内容，恰恰证实了他们最担心的情况之一：彼岸港彻底分裂，伊莎贝尔的派系正遭受打压，更要命的是，港口内部疑似藏着“逻辑残留单位”。
这一下，阿杰感知到的那道“冰冷”目光，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可让顾北辰心里沉甸甸的，是阿杰描述的另一道“目光”——来自那个被他们亲手创造出来的“新生意识体”。它没回应他们的讯号，也没尝试任何进一步接触，就只是……远远地“看着”。这种绝对的、不带一丝人类情绪的静默，比任何明确的敌意或善意，都更让人心里发毛。
“它到底在等什么？”林浩盯着主屏幕上那片代表未知星域的漆黑，眉头拧成了疙瘩，“或者说，它究竟在‘看’什么？是我们？还是我们和彼岸港之间这场乱糟糟的‘互动’？”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飞船在虚无中航行，只有引擎微弱的震颤在船舱里低鸣，还有能源读数一点点往下掉带来的、无声的压力，像块石头压在每个人心上。
为了节省能源，也为了避开那些看不见的风险——不管是“援军”的残党、行踪不明的“观测者阵列”，还是那个沉默的“新生意识体”——“远征者号”不得不关掉了大部分主动传感器和长程扫描系统。如今，他们只能靠被动接收信号和基础导航，沿着阿杰感知中那条相对“平静”的路径，慢得像蜗牛一样往前挪。
这种航行方式，简直跟蒙着眼睛在雷区里走没两样，处处都是未知的危险。但他们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往前闯。
几天后，飞船驶入了一片奇怪的空间区域。
这里没有明显的引力异常，也没有辐射风暴，传感器更是一片平静，没发出任何警报。可当“远征者号”彻底进入这片区域时，一种极其细微、却又让人无法忽视的滞涩感，悄然笼罩了整艘飞船。
就好像飞船不是在虚无的真空中航行，而是闯进了某种粘稠的、看不见的介质里，每往前挪一寸，都要克服额外的阻力。
“报告！检测到空间粘滞系数异常波动！”导航员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困惑，“波动幅度在百分之零点零三到零点零八之间，完全没规律可循！”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对……这不是空间本身的问题，更像是……某种遍布整个空间的‘场’在起作用？”
林浩立刻调取了所有能用的数据，手指在控制台上飞快地敲击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参数滚动不停。“不是已知的任何能量场或物质场……”他喃喃自语，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这种效应……更像是在对基础物理常数——比如真空介电常数，或者普朗克常数——进行一种极其微妙的、区域性的‘调制’！”
说到这儿，他猛地抬头，声音都拔高了几分：“谁能做到这种事？这简直等同于在改写宇宙的‘底层代码’！”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着、像是在感知什么的阿杰突然开口了。他的目光没有聚焦在任何实物上，仿佛穿透了飞船的舱壁，凝视着那片虚无的深处。
“是‘它’……”阿杰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空茫，“是那个‘新生意识体’的‘思绪’……”
“思绪？”雷克皱起眉，完全没听懂，“思绪怎么会影响到飞船航行？”
“它的思考……不是发生在一个‘点’上。”阿杰努力组织着语言，想要描述那种独特的感知，“它的意识是弥漫开的，会影响到它所在的……整个‘空间’。我们现在，可能正航行在它一段‘思考’所产生的……边缘涟漪里。”
这话一出，船舱里瞬间安静下来，一股寒意顺着所有人的脊背往上爬。他们的存在，他们的航行，竟然能被另一个存在的“思考”所影响？这到底是何等层级的力量？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为了验证阿杰的猜测，也为了找到应对的办法，林浩深吸一口气，尝试引导一丝微弱的“融合”权限，小心翼翼地去触碰和感知那片异常的“空间场”。
就在他的意识与那“场”接触的刹那，眼前的景象骤然变了。他没有感受到任何具体的思想或信息，反而像是猛地坠入了一片由纯粹“关系”和“模式”构成的海洋。
没有图像，没有声音，只有无数动态变化的抽象符号和逻辑流，在这片海洋中飞速流转、碰撞、演化。它们的复杂程度和运转速度，远远超出了人类的理解极限，看得林浩头晕目眩。
在这片逻辑的海洋里，他隐约“看”到了一些熟悉的“结构”——和他从“刻痕”中获得的“现实公式”片段，还有从“万灵殿”碑文中破译出的某些文明智慧，有着惊人的相似性，甚至……延续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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