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十二年三月,京城的春风没带来半点湿润,反倒卷着沙尘扑在百姓脸上,把街边的槐树叶子打得蔫蔫的。江兰提着药箱从痘疫防治局出来,药箱里还剩最后几瓶薄荷药膏 —— 入春后天干,不少百姓嘴角生疮,这药膏倒是成了紧俏货。刚拐过西四牌楼的街角,就见 “刘记粮铺” 门口围得水泄不通,吵吵嚷嚷的声音压过了街边货郎 “卖糖人嘞” 的叫卖声,连路过的马车都得停下来等。
她挤开人群往里看,只见一个穿着打补丁破棉袄的老汉跪在粮店门槛前,枯瘦的手攥着两个磨得发亮的铜板,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浑浊的眼泪顺着皱纹往下淌:“刘掌柜,求您了,再给我半升米吧!我孙儿才五岁,三天没沾着米粒了,昨天已经饿晕过去一次,再不吃,真要没了啊!”
粮店老板刘三站在柜台后,脸上满是无奈,手里的账本翻得哗哗响:“张叔,不是我心狠,您看看这账本 —— 昨天米价还是五十文一升,今早通州的粮商送信来,说运河水位又降了,粮船还得堵十天,现在进货价都涨到一百文了!我要是按八十文卖给您,每升都得赔二十文,这铺子开不下去啊!再说您看这仓库……” 他掀开柜台后的小窗,露出里面空荡荡的粮囤,只剩角落里堆着的几袋麸皮,“真没多少粮了,再卖两天,我也得关门逃难去。”
江兰心里像被重物砸了一下,沉得发慌。自正月十五那场零星的小雪后,京城就没见过半点雨星。上周她去城郊查看痘疫接种点,亲眼见城外的麦田裂着半指宽的口子,土块硬得能硌碎锄头,刚抽芽的麦穗全蔫成了黄褐色,风一吹就断;运河边更惨,水位降到能看见河底的淤泥,南方来的粮船挤在通州码头,船工们光着脚在河里推船,半天也挪不了一丈远;城郊的粮囤早被王府和大户人家抢空了,王员外家前几天还雇了二十个壮汉,把五车粮食运进府里,百姓们看在眼里,却敢怒不敢言 —— 谁让人家是八爷党的远亲呢。
粮价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从平时的三十文一升,短短一个月飙到八十文,还在往上涨。昨天兰馨社的林巧来报,说城西的粥棚已经断粮了,掌柜的只能用野菜煮稀汤,百姓们排两小时队,才能分到半碗能照见人影的菜汤,有的妇人舍不得喝,全给孩子灌下去,自己抱着柱子哭;更惨的是那些织工和小商贩,本来一天赚五十文刚够糊口,现在连半升米都买不起,只能去城外挖野菜,可野菜早就被挖光了,有人甚至开始啃树皮,嘴角都磨出了血。
她没再多看,快步往瑞祥号走。刚到门口,就见账房先生王瑞背着双手在台阶上转圈,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看见江兰,像见了救星似的迎上来:“姑娘,您可算回来了!后院的储备粮真撑不住了!之前给算术夜校的学员做宵夜,每天能煮两锅米粥,今天只能减半,还得掺着麸皮煮;刚才伙计赵五来说,他媳妇在家抱着孩子哭,家里只剩最后一小把米,明天就断粮了,想预支三个月工钱买粮;还有苏州分店的吴掌柜送来急信,说江南的粮商要涨价,之前订的两百石米,现在要加三成银子才肯发货……”
江兰跟着他往后院走,掀开粮囤上的麻布 —— 原本堆得冒尖的米缸,现在只剩半缸,米面上还浮着一层灰;面粉袋全瘪了,袋口露出的面粉里掺着不少黑渣;只有角落里的几袋番薯干还算满,那是去年秋天从南方商号调过来的,本来是给伙计们当零食的,现在倒成了宝贝。
“姑娘,要不咱们也涨价吧?” 王瑞搓着手,声音里带着犹豫,“现在京城的粮铺都卖八十文,咱们就算卖七十文,也能赚不少,至少能保住伙计们的口粮……”
“不行。” 江兰摇摇头,语气坚定,“瑞祥号能开这么大,全靠百姓照顾。现在百姓有难,咱们要是跟着涨价,和那些囤积居奇的大户有什么区别?再说涨价只会让粮价更乱,百姓更活不下去。” 她想起昨天兰馨社小禄子从宫里传来的消息:养心殿里,胤禛看着各地报来的灾情奏折,气得把朱笔摔在地上,墨汁溅了满桌;户部尚书颤巍巍地说 “官仓存粮只剩二十万石,只够京城百姓吃半个月”;八爷党还在朝堂上煽风点火,说 “新政不利,才引来天旱”,气得胤禛差点动了肝火。
“不能等下雨,也不能等朝廷慢慢议,得主动想办法。” 江兰转身进了屋,让春桃赶紧备车,“去养心殿,我要见皇上。”
马车在尘土飞扬的街上跑着,江兰掀开车帘,目光扫过街边的景象:槐树下躺着两个逃荒的妇人,怀里抱着昏睡的孩子,身边放着破碗,碗里空空如也;一个穿青布衫的书生蹲在墙角,手里拿着半块干硬的窝头,啃一口就咽半天,嗓子干得直咳嗽;路过王员外家的府门时,正好看见管家指挥着壮汉往府里运粮,粮袋上印着 “江南漕运” 的字样,百姓们站在路边,眼神里满是羡慕和无奈,却没人敢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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