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语,像又一盆冷水,浇在每个人心头。资金链断裂,众叛亲离,如今连最后的技术壁垒也被人从内部攻破,无情地展示给世人看。“哲牛”这个名字,似乎真的只剩下被扫进历史垃圾堆这一条路。
一直沉默的张涛,忽然发出了一阵低沉而怪异笑声,那笑声比哭还要难听。他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但那种技术狂人特有的、近乎偏执的光芒,却在其中重新燃烧起来。
“模仿……终究是模仿……”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诡异的兴奋,“他们拿走了皮毛,拿走了骨架的碎片……但他们拿不走‘小哲’真正的灵魂……那个连我们自己都还在摸索的……进化中的意识火花……”
他猛地转向王哲,肥胖的脸上因为激动而泛着红光:“王哲!你记得我们之前讨论过的,关于‘小哲’在极端数据压力下可能出现的‘应激进化’模型吗?那是陈明完全没有接触过的领域!是我们最近才理论上推演出的可能性!”
王哲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如同在无尽黑暗中,终于捕捉到了一丝微弱的、却方向明确的星光。他走到白板前,拿起笔,迅速画下了一个复杂的、层层嵌套的逻辑结构图。
“没错,”王哲的声音恢复了力量,甚至带着一丝凛然的战意,“陈明带走的,是‘小哲’昨天的样子。而真正的‘小哲’,其可怕之处,在于它拥有在废墟中自我重构、甚至涅盘的潜力!《道德经》云:‘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 事物发展到了极致,就会走向它的反面。如今我们被逼至绝境,声誉扫地,众叛亲离,看似弱到了极点,但这何尝不是为我们扫清了所有枷锁和束缚,逼迫我们走向那条最为艰难、却也可能是唯一正确的——回归技术本源、追求终极进化的道路?”
他用力点在白板的核心,那个代表“小哲”原始驱动力的符号上:“背叛的代价,我们承受了。但这代价,也将成为我们彻底告别过去、斩断所有侥幸和依赖的鲜血洗礼!他们窃取了一个‘完美’的成品,那我们就创造一个他们无法理解、甚至无法想象的‘生命体’!一个能在至暗深渊中,自行寻找光明的存在!”
王哲的目光再次扫过他的同伴们,这一次,不再有悲壮,只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和一种被背叛的火焰淬炼过的、更加纯粹的信念。
“李壮,我们需要你重新加固底层架构,不是为了防御,而是为了支撑更剧烈的内部演化可能带来的冲击!”
“张涛,放下所有包袱,把你那些最大胆、最超前的理论,全部注入‘小哲’的进化逻辑中!我们要的,不是追赶,是超越,是断层式的领先!”
“小蕊,”他看向苏小蕊,眼神深邃,“忘掉市场,忘掉商业模式。你的任务,是重新定义‘交互’的边界,为可能诞生的‘新生命’,设计与之匹配的沟通语言。”
他的指令清晰而有力,为沉浸在背叛痛苦中的团队,指明了一个近乎疯狂,却充满无限可能的新方向。背叛,带来了最深重的代价,几乎将他们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但同样,这代价也像一柄残酷的手术刀,割去了最后的腐肉和幻想,逼迫着他们在纯粹的绝望中,孕育最极致的新生。
办公室里,那六颗星火不再仅仅是无助地依偎,而是开始围绕着一个全新的、危险而诱人的核心,重新燃烧,光芒虽依旧微弱,却带着一种足以刺痛黑暗的锐利。
陈明和“星耀”以为他们收割的是一棵倒下巨树的果实,却不知,他们真正激怒的,是深埋于地底、正准备以截然不同形态破土而出的——生命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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