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青瓦时，杨阳正蹲在院角清理昨夜打斗留下的焦痕。
沈曼玉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后，素色锦囊在腰间晃了晃，那截泛黄的绢布又露了出来，"制符"二字被晨风掀起一角，像只欲飞的蝶。
"杨阳。"她的声音比往日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锦囊上的盘扣，"我昨日说回旧宅......其实是想去取我娘留下的制符秘籍。"
杨阳直起腰，晨光里她的眼尾还凝着未褪的倦色，却亮得惊人，"那是我娘临终前塞给我的，说等我......"她喉结动了动，"等我有了想托付终身的人，就用它做嫁妆。"
制符师的秘籍，尤其是传承性质的手札，向来是比灵石更珍贵的身家。
杨阳想起昨夜她布下的困灵阵——能困筑基修士半柱香的阵法，寻常练气期制符师根本参不透其中关窍。
原来那些精妙的符纹、暗藏的阵眼，都是从这秘籍里来的？
"你不问问我娘是谁？"沈曼玉忽然笑了，指腹抚过锦囊上的针脚，"当年青云城制符阁的首座，沈清歌。"
杨阳的呼吸顿了顿。
他听过这个名字，徐掌柜曾说过，二十年前一场雷暴夜后，制符阁最天才的女修突然销声匿迹，只留下半本《万象符录》让后辈们争得头破血流。
原来沈曼玉竟是她的女儿。
"所以这嫁妆......"他声音发涩。
"是我娘用半生心血写就的传承。"沈曼玉将锦囊攥进掌心，指节因用力泛白，"也是我沈曼玉，对这段姻缘的郑重。"
院外传来柳如烟唤早膳的声音，炊烟混着小米粥的甜香漫进来。
杨阳望着她泛红的眼尾，忽然想起昨夜她挥剑时的冷厉，此刻却像株被春风吹软的草，"好。"他应得轻，喉结却重重滚动了一下，"我同你去。"
沈曼玉的睫毛颤了颤，转身时袖角扫过他手背，像片落在心尖的羽毛。
早饭时柳如烟往沈曼玉碗里添了个糖蒸酥酪，瓷勺碰着碗沿叮当作响，"曼玉妹妹说的那本秘籍，我从前听隔壁张婶提过，说是能画活物的符？"她眼尾弯成月牙，"若真能拿来做嫁妆，我这当正房的可要好好收着。"
沈曼玉耳尖倏地红了，刚喝进嘴的粥险些喷出来。
杨阳夹菜的手顿了顿——柳如烟向来稳妥，今日却故意用"正房"逗人，倒像要把人往暖里焐。
午后日头正毒时，柳如烟拉着沈曼玉钻进了里屋。
杨阳在廊下劈柴，听见窗纸后传来细碎的笑声："这绣样是我娘教的，你看这并蒂莲......那我在旁边补朵凌霄花？"斧刃劈进木柴的脆响里，混着布料摩挲声、针线穿引声，像团揉碎了的蜜。
月上柳梢时，杨阳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摸出袖中那枚玄鸟纹玉简，系统提示音又响了两声，却被里屋传来的动静盖过——沈曼玉的房间还亮着灯。
他披了件外衣起身，脚步放得极轻。
路过偏厅时，窗纸上映着两个交叠的影子，一个在比划符笔的握法，一个歪着头认真看，发顶的珠花晃出细碎的光。
等他走到沈曼玉门前，灯影突然暗了暗。
"娘，女儿终于要嫁人了......"
低哑的呢喃裹着夜露渗进来，杨阳的手悬在门框上，连呼吸都放轻了。
"可这秘籍背后，真的只有传承吗？"沈曼玉的声音发颤，像片被风卷着的叶，"当年您说'莫要让它见天日'，如今我却要把它放进喜匣......"
窗影突然晃了晃，像是有人猛地站起。
杨阳后退半步，月光恰好漫过他的鞋尖，在青石板上投下细长的影子。
里屋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屏息等了片刻，直到灯芯"噼啪"爆响，才轻手轻脚退回自己房里。
袖中玉简不知何时烫得惊人，贴着皮肤像团烧不尽的火。
后半夜起了雾，纱一样漫进窗棂。
沈曼玉坐在桌前，秘籍摊开在膝头，母亲的字迹在月光下泛着旧黄。
她摸出枕边那支刻着云纹的符笔——这是娘留下的最后物件，笔杆内侧还刻着"曼玉生辰"四个字。
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她猛地抬头，却只看见雾里摇晃的灯笼影。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秘籍边缘，那里有块被撕去的痕迹，露出底下隐约的血渍。
"柳妹妹该来了......"她对着空屋轻声说，声音消散在雾里，像句没说完的咒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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