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九爷的手下掀开红布时,顾昭后颈的汗毛突然竖了起来。
那方裹着黑泥的原石刚露出轮廓,他点化能力便如沸水般翻涌——灵脉里缠绕的气息,和三年前在师父失踪那晚,从破碎扳指里渗出的血书“叛者当诛”,竟有七分相似。
“此石得于滇南古矿,取名‘墨影’。”雷九爷枯瘦的手指抚过石面,浑浊的眼珠突然亮得惊人,“小友前两轮都赢了彩头,第三轮敢不敢押大点?”
顾昭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昨夜在阁楼翻出的旧账本,师父用蝇头小楷记着“滇南矿难,幸存者持墨玉求救”;想起今早苏绾递来的照片,拍卖会上拍得的清朝官服补子,正中央绣着与这原石灵脉纹路如出一辙的云雷纹。
“押多少?”他声音稳得连自己都惊讶。
雷九爷笑出一口黄牙:“你前两轮赢的所有筹码,加上你玉衡轩的地契。九爷我押这石头里的东西——够不够分量?”
人群哗然。
玉衡轩在藏渊市古董街开了二十年,那间带天井的老铺子,光是地皮都够买半条街的门面。
苏绾攥着锦盒的手紧了紧,腕间翡翠镯子硌得生疼。
她想走过去,却见顾昭转头看过来,眼尾微微上挑——那是“别拦我”的暗号。
“好。”顾昭伸手按住石面,指尖触到粗粝石皮里渗着的凉意,“我押这石头,和三年前玉衡轩失窃的半块扳指,是一套。”
雷九爷的笑僵在脸上。
小七的切石刀落下时,顾昭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电锯的嗡鸣里,他盯着石皮剥落的轨迹,点化能力像被火燎的藤蔓般疯长——墨色外壳下,幽光流转的墨玉正显出身形,灵脉里翻涌的记忆碎片突然清晰:
火光、焦糊的檀香味、穿青缎官服的男人。
那男人背对着他,腰间挂着半块羊脂玉扳指,正是师父修复室失窃的那半块。
他在火盆前铺开黄纸,狼毫笔蘸着朱砂,一笔一画写“守口如瓶”,墨迹未干便投入火中。
火焰腾起的刹那,男人猛然转头,眼尾的红痣刺得顾昭瞳孔发疼——那分明是师父年轻时的画像里,总被墨迹盖住的位置!
“噗——”
顾昭踉跄后退,额头抵在身后展柜上,冷汗顺着后颈滑进衣领。
他终于明白师父失踪前那晚为何浑身是伤,为何修复室的沉香燃得只剩半寸,为何自己第二天醒来,案头只留着半块刻着“叛者当诛”的扳指。
“顾昭!”苏绾冲过来扶住他,指尖触到他发烫的耳垂,“你怎么了?”
“苏小姐别急,小友许是见了宝贝太激动。”雷九爷的声音像淬了冰,“不过这石头里的东西……”
“唰——”
一道黑影从二楼通风口扑下。
顾昭余光瞥见寒芒,本能地抓起刚剥离的墨玉残片。
点化能力在剧痛中强行运转,残片灵性骤升,竟发出蜂鸣般的震颤。
他手腕一翻,墨玉重重砸向地面——
震荡波如涟漪扩散,冲翻了三张赌桌。
夜枭的短刃擦着顾昭喉结划过,在墙上留下三寸深的痕迹。
“谁他妈敢在九爷场子撒野?”雷九爷拍案而起,腰间的龙头拐杖重重顿地,手下们瞬间抽出短刀围住场子。
夜枭退到窗边,墨色披风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臂上青黑刺青——那是墨衣先生的标志。
他舔了舔刀刃上的血珠(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刚才擦过顾昭的),低笑:“墨衣先生请顾师傅去喝茶,别让我跑第二趟。”
话音未落,他已翻窗跃入夜色。
“追!”雷九爷的大徒弟刚要冲出去,被老人喝住,“追个屁!墨衣的人,是你能碰的?”他转向顾昭,目光像淬了毒的针,“小友,这梁子,是你自己结的?”
顾昭抹了把脸上的冷汗,掌心的墨玉残片还在发烫。
他刚要开口,后腰被人轻轻碰了碰。
柳叶刀不知何时站在他身侧,刀疤在灯光下泛着青。
男人塞给他一张纸条,指尖快速敲了敲他手背——三长两短,是“快走”的暗号。
顾昭捏紧纸条,听见柳叶刀压低的声音:“另一块碎片,在苍山脚下。”
不等顾昭反应,柳叶刀已转身走向角落的赌桌,抄起块原石重重砸在台面上,大笑:“九爷,我押这石头里有翡翠!”
人群重新骚动起来。
苏绾攥住顾昭的手腕,锦盒里的沉水香混着他身上的冷汗味,呛得她眼眶发酸:“跟我走,去后台换身衣服。”
顾昭跟着她走,路过雷九爷身边时,老人突然笑了:“小友,玉衡轩的地契,九爷我收着了。”他指节敲了敲桌上的檀木盒,“不过……你最好别让九爷等太久。”
顾昭脚步微顿。
他能感觉到雷九爷的目光像条蛇,正顺着后颈往上爬。
后台门在身后关上的瞬间,他展开柳叶刀的纸条。
泛黄的纸页上,用血写着一行小字:
“守灵人秘典,藏于苍山雷家旧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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