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动了动手指，还好，还能动。他艰难地抬起仿佛灌了铅的手臂，擦了一下面罩上的血污，视野才稍微清晰了一些。
他正身处一片狼藉之中。周围到处都是“巢心”爆炸后留下的巨大碎块和仍在燃烧的能量残骸。原本庞大的腔室仿佛经历了一场末日天劫，顶部塌陷了大半，露出更加复杂诡异的蜂巢结构。下方的深渊似乎被部分填埋，但那恐怖的“清道夫”已经消失无踪，只剩下一些焦黑的、正在消散的阴影残留。
他们还活着…… 勉强活着。
凌朔！
沈烬猛地想起，挣扎着想要起身寻找，却牵动了内伤，痛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咳……咳咳……”一阵微弱痛苦的咳嗽声从他侧后方不远处传来。
沈烬猛地扭头望去。
只见凌朔被半埋在一堆较小的生物组织碎片下，银色的头盔上布满了裂纹和焦痕，面罩上也全是血污。他正试图用手撑起身体，但显然伤得更重，动作虚弱无力，每一次咳嗽都带着压抑的痛苦。
沈烬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推开压在身上的杂物，连滚带爬地冲到凌朔身边。
“喂！冰……凌朔！你怎么样？！”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
凌朔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艰难地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透过破裂的面罩，显得有些涣散，但依旧努力聚焦。“死……不了……”他每说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力气，呼吸急促而微弱。
沈烬手忙脚乱地帮他清理开身上的碎块，动作甚至有些粗鲁，但当看到凌朔背后作战服被之前碎片划破的地方，那一片模糊的血肉和可能伤及内脏的伤口时，他的手顿住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
“……会没事的，谢了。”沈烬低下头，声音闷闷的，这几个字却比之前任何一次的对话都显得沉重和真诚。没有凌朔最后那一刻不要命地引导和支撑，他们早就死了，或者成了“清道夫”的点心。
凌朔似乎想摇摇头，却牵动了伤口，疼得蹙紧了眉，半晌才缓过气，声音微弱：“……彼此……彼此。”
短暂的沉默。劫后余生的恍惚和剧痛中，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两人之间弥漫。
沈烬看着凌朔惨白的脸和虚弱的样子，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帮他调整一下姿势，让他舒服点。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碰到凌朔肩膀时——
滋滋……咔……
一阵微弱的、断断续续的电流声，突然从凌朔破损的头盔通讯器里传出！
紧接着，埃利斯那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竟然强行穿透了尚未完全平息的能量干扰，断断续续地响了起来，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平静？
“真是……令人惊叹的表演，指挥官们。”
两人身体同时一僵！
“虽然……彻底偏离了计划……但结果……似乎更有趣……”
埃利斯的声音仿佛毒蛇，缠绕上他们刚刚松懈一丝的神经。
“原来……极致的排斥之后……真的可以诞生……如此美丽的……‘协同’……太美妙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研究者般的狂热和满意。
“好好休息……我的……完美作品……”
“我们……很快……会再见……”
通讯彻底中断。
沈烬和凌朔僵硬地对视着，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和彻骨的寒意。
埃利斯看到了！
他看到了他们最后那次的链接！甚至可能监测到了全过程！
蜂巢行动只是个幌子，真实的目的是测试他们在高压之下的链接反应他……刚才他们拼死保住了性命，而被对方视为是场表演……还对他们展现出的“协同”力量更加满意了？！
刚刚逃离“清道夫”的死亡阴影，更深的、来自人类的冰冷恶意，如同附骨之疽，再次牢牢锁定了他们。
希望仿佛刚刚燃起，就被更深的绝望扑灭。
蜂巢的废墟之上，两人伤痕累累地依靠在残骸中，如同被困在蛛网上的飞蛾，刚刚挣脱一层，却发现外面还有更大、更冰冷的网，在等待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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