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北中学的广播喇叭已经用了有些年头,每次响起都带着沙沙的杂音,像是谁的嗓子里卡了把沙子。这天下午第二节课后,这破喇叭突然响了起来,吓了正在趴在课桌上补觉的江川一跳。
"通知,通知,"一个带着浓重口音的男声透过喇叭传出来,在空旷的校园里回荡,"我校将于下周五举办第23届校园艺术节,各班同学积极准备,踊跃参加..."
江川皱了皱眉,把脸埋回胳膊里。艺术节?这种玩意儿跟他没半毛钱关系。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昨晚没修好的那台洗衣机,还有今天下午得去进点新零件——工具箱里的螺丝刀又坏了一把,是被他昨天拆电机时硬生生拧断的。
教室里却炸开了锅。
"艺术节!终于等到了!"后排几个女生兴奋地尖叫,声音尖利得像指甲刮过黑板。
"去年我参加了唱歌比赛,拿了三等奖呢!"
"今年咱们班出个小品吧?就演那个..."
议论声嗡嗡的,像一群苍蝇在飞。江川烦躁地啧了一声,旁边的男生捅了捅他胳膊:"江川,你不参加点啥?听说今年有修车比赛呢,专门给你设的吧?"
"滚蛋。"江川头也不抬,声音闷在胳膊里,带着没睡醒的沙哑。
男生嘿嘿笑了两声,也不生气——谁都知道江川脾气不好,跟他开玩笑得有分寸。"说真的,今年奖品挺丰厚的,一等奖好像是一百块钱呢!"
一百块。
江川的动作顿了顿。一百块能给爸买两盒好点的止咳药,或者够父子俩吃一个星期的馒头。他心里动了动,但很快又压下去了——修车比赛?学校能有什么像样的车让他修?再说了,他哪有时间准备什么比赛,下午还得去开铺子呢。
"没劲。"他嘟囔了一句,彻底闭上眼,任由周围的喧闹声像潮水一样涌过来,又退下去。
林暮坐在教室前排靠窗的位置,手里转着一支快用完的铅笔。广播里的通知他听得很清楚,艺术节,绘画比赛。他的心跳莫名快了几拍,手指无意识地收紧,铅笔差点被捏断。
他喜欢画画,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在养父母家,他不敢大声说话,不敢提要求,唯一的乐趣就是偷偷在作业本的背面画画——画窗外的树,画天上的云,画邻居家那条总是冲他摇尾巴的老黄狗。后来养父母发现了,没骂他,也没夸他,只是淡淡地说:"别耽误学习就行。"
从那以后,他画画就更小心了,像藏一个见不得人的秘密。
"林暮,你来一下办公室。"
一个温和的女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林暮抬起头,看到美术老师张老师站在教室门口,冲他招手。张老师大概四十多岁,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身上总是带着点松节油和颜料的味道,说话声音软软的,像春天里化冻的溪水。
林暮赶紧站起来,铅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笔尖摔断了。他弯腰去捡,手指有些发抖——他很少被老师单独叫去办公室。
"怎么了张老师?"他走到门口,声音小得像蚊子哼,眼睛盯着自己磨得发白的鞋尖。
"跟我来。"张老师笑了笑,转身往办公室走。她的步伐不快,林暮跟在后面,能看到她洗得有些发白的牛仔裤和一双旧帆布鞋。
办公室在教学楼的拐角,是间朝南的小屋子,阳光比教室里好得多。墙上挂着几幅学生的画作,大多是素描和水彩,画的都是铁北的街景——废弃的工厂,老旧的筒子楼,还有冬天光秃秃的树。
"坐吧。"张老师指了指桌前的一张小板凳。她的办公桌很乱,堆满了画纸和颜料,角落里放着一个缺了口的搪瓷缸,里面插着几支毛笔。
林暮小心翼翼地坐下,凳子腿发出"吱呀"一声响。他不知道老师找他干什么,心里七上八下的,像揣了只兔子。
"刚才广播听了吗?"张老师一边整理桌上的画纸一边问,声音很轻。
"嗯。"林暮点点头,手指紧张地抠着裤子上的一个小洞。
"艺术节,有个绘画比赛。"张老师抬起头,看着林暮,眼睛里带着点期待,"我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参加?"
林暮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参加比赛?他从来没想过。画画对他来说,只是一个人的秘密,一个藏在速写本里的世界,从来没想过要拿出来给别人看。
"我...我不行。"他低下头,声音细得几乎听不见。
"怎么不行?"张老师放下手里的画纸,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很认真,"我看过你画的速写,在美术课上。你很有天赋,林暮。"
林暮的脸一下子红了,一直红到耳根。他想起上次美术课,老师让画静物,他却偷偷画了窗外那棵老槐树。当时张老师站在他身后看了很久,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原来老师看到了。
"你的线条很有感觉,观察力也特别好。"张老师继续说,声音里带着真诚的欣赏,"比我们班好多学了好几年美术的同学都有灵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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