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铁矿洞深处的石室,时间仿佛失去了流速。符箓提供的稳定光源在粗糙的岩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将魏无羡身上那些蔓延的暗黑色纹路映照得更加清晰,如同某种活着的、缓慢生长的诅咒图腾。空气凝滞,弥漫着尘土、铁锈、以及一种从魏无羡身上散发出的、难以言喻的冰冷混合气息——阴煞的死寂,系统(异物)的漠然,还有一丝微弱的、属于生命本身的挣扎。
蓝忘机保持着最初的姿势,半跪在软垫旁,一只手始终握着魏无羡冰凉的手腕,精纯温和的灵力如同涓涓细流,毫不停歇地渡入那具混乱不堪的身体。尽管收效甚微,甚至有时会激起那些暗黑纹路轻微的排斥性闪烁,但他没有停止。这不仅是为了滋养,更是一种无声的宣告与锚定——他在这里,魏婴仍与他相连。
另一侧,蓝曦臣同样没有休息。他在石室入口处布下了数重隐匿与防护禁制后,便盘膝坐在不远处,面前摊开着几卷随身携带的、关于魂魄异变、阴煞能量以及一些古老禁忌记载的简牍。他的眉头紧锁,指尖不时划过某些段落,对照着魏无羡此刻的状态,试图从中找出哪怕一丝头绪或应对之策。然而,魏无羡的情况太过诡异复杂,远超典籍所载的任何一种“走火入魔”、“邪祟附体”或“魂魄损伤”。那是一种涉及不同世界规则、不同能量本质强行糅合的、近乎“造物”级别的异常。
时间在寂静与压抑中缓慢爬行。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几个时辰,魏无羡的身体,忽然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不是之前那种因痛苦或力量冲突引发的剧烈颤抖,而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肌肉记忆般的细微动作。
蓝忘机立刻察觉,低头看去。
魏无羡依旧闭着眼,但眼睫颤动得比之前频繁了一些。他原本平放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仿佛想要抓住什么。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带着气音的呻吟。
“……水……”
声音嘶哑微弱,却比之前那些破碎的词汇要清晰、连贯得多。
蓝忘机心头猛地一跳,几乎是立刻从储物法器(一直带在身上)中取出一只小巧的玉瓶,里面是事先准备好的、以灵泉调和了温和药力的净水。他小心地扶起魏无羡的上半身,让他靠在自己臂弯里,将瓶口凑到他唇边。
魏无羡似乎渴极了,凭借着本能,小口却急促地吞咽着。些许清水顺着他苍白的嘴角流下,蓝忘机小心地用手指拭去。喂完水,魏无羡似乎恢复了一点力气,他没有立刻躺回去,而是靠在蓝忘机怀里,缓缓地、极其费力地掀开了眼皮。
那双眼睛,依旧是灰翳蒙蔽,深处沉淀着黑暗与冰冷。但此刻,那层灰翳似乎……变薄了些许?至少,当他的目光落在近在咫尺的蓝忘机脸上时,那瞳孔深处,一点极其微弱的、属于“辨识”与“依赖”的微光,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着,却顽强地没有熄灭。
“蓝……湛……”他再次唤道,声音依旧嘶哑,却少了几分之前的怪异平板,多了一丝属于“魏无羡”的、虚弱的气韵。
“我在。”蓝忘机立刻应道,声音放得极轻,仿佛怕惊扰了这来之不易的片刻清明,“感觉如何?还冷吗?哪里难受?”
魏无羡缓慢地眨了眨眼,似乎在努力理解这些问话,又像是在感知自己的身体。他的目光有些涣散地扫过石室,掠过符箓的光,掠过岩壁的阴影,最后,落在了自己抬起的那只手上。
手上,暗黑色的纹路如同蛛网般缠绕,从指尖蔓延到手腕,甚至隐没入袖中。那纹路在符箓光下,呈现出一种不祥的、仿佛会吸收光线的质感。
魏无羡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很久。灰翳下的眼眸中,那点微弱的微光闪烁不定,似乎有困惑,有茫然,还有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可能都未意识到的恐惧?
“……丑……”他忽然低声说,语气里带着一种孩童般的、单纯的嫌恶,又像是某种更深层的、对“异化”本能的排斥。
蓝忘机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酸楚瞬间弥漫开来。他握住魏无羡那只布满纹路的手,将它包裹在自己温暖的手掌中,轻轻摩挲着那些冰冷凸起的痕迹。
“不丑。”他声音低沉而坚定,看着魏无羡的眼睛,“只是……有些不同。会好的。”
魏无羡任由他握着手,目光却依旧落在自己的手上,眉头微微蹙起,仿佛在努力回忆着什么,又像是在与某种无形的力量对抗。过了片刻,他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声音更低:“……不好……里面……有东西……在动……”
里面?有东西在动?
蓝忘机和一旁的蓝曦臣同时神色一凛!
“什么东西在动?”蓝忘机立刻追问,灵识更加仔细地探入魏无羡体内,试图捕捉任何异常的能量流动或“异物”活动迹象。
魏无羡的眉头蹙得更紧,脸上浮现出痛苦和混乱的神色:“……不知道……黑的……冷的……还有……红的……亮的……它们……打架……好疼……”他断断续续地描述着,词汇贫乏,却勾勒出一幅体内多种力量激烈冲突、撕扯魂魄的恐怖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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