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浸透了水泊梁山的湿寒。聚义厅内灯火如炬,将梁山大大小小头领的身影,投在斑驳的木柱上,影影绰绰,像极了此刻众人心中翻涌的波澜。
宋江身着一身酱色锦袍,端坐于虎皮交椅之上,眉头紧锁,手中捏着那封戴宗星夜带回的密信,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信上的字字句句,都像是淬了冰的钢针,扎得他心口发紧。戴宗喘着粗气站在厅中,神行甲马尚未完全解下,腿上的绑带还渗着汗湿,他望着宋江铁青的脸色,沉声道:“哥哥,赵构那厮提出的三条规矩,柴大官人句句记实,半点不假。十日之内,若不答复,便要兵戎相见。”
厅内一片死寂,唯有烛火噼啪作响,偶尔爆出几点火星。
晁盖遗党那边,滕戣、滕戡兄弟并肩而立,二人皆是虎背熊腰,手中握着镔铁长枪,闻言后,滕戣率先冷哼一声:“什么招安?分明是釜底抽薪!改编兵马、交出兵权、迁家眷入汴梁,这三条下来,咱们梁山兄弟岂不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依我看,不如索性扯旗造反,杀向汴梁,夺了那鸟位!”
“二哥说得对!”刘唐大步踏出,赤发在灯火下闪着异样的光,他拍着胸脯怒吼,“俺们在梁山逍遥快活,岂容那赵构小儿指手画脚?要打便打,俺刘唐的朴刀,早就渴了!”
项充、李衮二人也跟着附和,手中的团牌与标枪碰撞出清脆的响声,厅内的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宋江抬眼扫过众人,声音沙哑:“诸位兄弟,话虽如此,可朝廷势大,我梁山虽有三万五千兵马,却终究是偏安一隅。真要打起来,汴梁城内数十万禁军,再加上童贯平定方腊后回师的大军,咱们能撑得住几日?”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众人的火气。是啊,梁山看似势大,实则根基浅薄,粮草虽足,却经不起长久的消耗。真要与朝廷硬碰硬,怕是落得个玉石俱焚的下场。
这时,吴用缓步走出。他身着一袭青布道袍,手中摇着羽扇,面色凝重。作为梁山的军师,他早已将那封密信翻来覆去看了数遍,心中亦是一片冰凉。他朝着宋江拱手道:“哥哥,赵构此计,可谓歹毒至极。三条规矩,条条都掐住了咱们的七寸。改编兵马,是要断咱们的臂膀;交出兵权,是要抽咱们的脊梁;迁家眷入汴梁,是要捏咱们的软肋。”
“那军师有何妙计?”宋江急切地问道,目光中满是期盼。
吴用轻轻摇了摇羽扇,眉头皱得更紧:“陛下,恕臣直言,眼下并无妙计。”他这话一出,厅内众人皆是一片哗然。吴用乃是梁山的智多星,连他都束手无策,那此事还有何转机?
吴用抬手压下众人的议论,继续说道:“赵构提出的条件,看似苛刻,实则是拿捏准了咱们想要招安的心思。他知道宋公明哥哥素有报国之心,也知道梁山众兄弟中,有不少人是被逼无奈落草,渴望能洗清罪名,光宗耀祖。所以,他才敢如此步步紧逼。”
“那便只能答应他的条件不成?”朱仝忍不住开口,他本是朝廷命官,因私放宋江才落草,心中对招安亦是抱有期盼,可赵构的条件,实在是太过苛刻。
“答应?”吴用苦笑一声,“若是答应,咱们梁山便成了任人摆布的傀儡。他日朝廷若是翻脸,咱们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可若是不答应,便是兵戎相见,只怕是……”
他没有说下去,但众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这时,卢俊义缓步走出。他身着一身白袍,面容俊朗,目光沉稳。作为梁山的二把手,他一直沉默不语,此刻终于开口:“吴军师所言极是,此事确实进退两难。只是,十日之期转瞬即逝,咱们总不能坐以待毙。”
卢俊义话音刚落,燕青便从他身后走出。燕青身着一身紧身短打,面容清秀,双目炯炯有神。他朝着宋江与卢俊义拱手道:“启禀宋公明哥哥、卢员外,小乙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宋江抬眼看向燕青,点了点头:“小乙但说无妨。”
燕青沉声道:“赵构虽是奉旨招抚,可他毕竟只是个康王,真正能做主的,还是当今圣上。但是有权力的可不止当今圣上,前圣上已然退位,如今深居内宫。然而却不思内意,找天下名妓,原本天下的花魁是李师师姑娘,李师师姑娘北上之后带的是徐婆惜姑娘,可徐姑娘也北上做了个妇女办的主任,再之后取他们而代之的,是江南去的封宜奴姑娘。这位封姑娘,深得退位的皇帝喜爱,若是能通过她,在圣上面前美言几句,或许能让朝廷放宽招安的条件。”
众人闻言,皆是眼前一亮。是啊,他们只想着与赵构周旋,却忘了,真正能改变局面的,是圣上,哪怕只是退位的圣上。
吴用的眼中也闪过一丝精光,他抚着胡须道:“燕青兄弟此言,倒是点醒了我。封宜奴姑娘深得先皇帝信任,若是能请她出面,或许真能有转机。只是,汴梁城内高手如云,朝廷的暗探更是无处不在,如何能见到封宜奴姑娘,却是个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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