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斯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接过衣服,动作利落地脱下那身让他浑身不自在的海军制服,仿佛脱下一层枷锁。换上粗布衣服,再用泥灰抹脏脸和手臂,他瞬间就从一名(伪)海军军官,变回了那个在不确定物终点站摸爬滚打的野小子。只是眼神里的沧桑和锐利,再也无法掩饰。
路飞对这套“变装游戏”很是新奇,橡胶身体扭来扭去,学着艾斯的样子往脸上抹泥巴,结果抹得满脸花,反而更显眼了,逗得艾斯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沉重的心情稍微轻松了一瞬。林克也迅速换好衣服,他动作细致,不仅弄脏了皮肤,还将头发弄乱,眼神刻意变得有些茫然,看起来就像一个沉默寡言、营养不良的贫民少年。
三人将“海狐号” carefully 藏在红树林深处,用树枝和藤蔓伪装好,然后放下小艇,悄无声息地划向岸边。
踏上松软潮湿的泥滩时,艾斯的脚步骤然停顿。泥土的气息,腐烂植物的味道,混杂着海腥味,是如此熟悉,瞬间将他拉回了无数个在垃圾堆里寻找食物、与野狗争抢、被雨水淋透的日夜。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路飞则好奇地东张西望,橡胶鼻子抽动着,似乎在分辨空气中的味道。“这里好像……没什么好吃的。”
林克则第一时间伏低身体,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周围的树林,耳朵捕捉着任何风吹草动。“有人活动的痕迹,但很旧了。这边走,尽量沿着树林边缘。”
他们沿着记忆中的小路,小心翼翼地向着不确定物终点站的方向摸去。越是靠近,一种诡异的感觉越是强烈。记忆中,终点站永远是嘈杂、混乱、充满各种气味的。但此刻,除了风声和虫鸣,竟然异常安静。而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焦糊味和……消毒水似的刺鼻气味?
当他们拨开最后一片遮挡视线的灌木,看清眼前的景象时,连一向迟钝的路飞都愣住了,橡胶嘴巴张成了O型。
记忆中的那个巨大的、由无数垃圾堆和破烂棚屋组成的、充满了挣扎与“生机”的不确定物终点站……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被烧得焦黑、又被某种力量强行平整过的、死气沉沉的巨大空地。零星残留的、扭曲的金属框架和烧成木炭的房梁,如同墓碑般矗立着。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灰烬和新翻的泥土,几辆巨大的、像是推土机一样的机械残骸歪倒在远处,上面爬满了藤蔓。一些地方被撒上了白色的石灰粉,空气中那股焦糊和消毒水味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整个区域,安静得可怕,连鸟叫声都消失了。
“这……这是哪里?”路飞橡胶脑袋歪了歪,茫然地问,“终点站呢?那些抢肉吃的家伙呢?”
艾斯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立在原地,瞳孔剧烈收缩。眼前这片死寂的废墟,与他记忆中那个肮脏却“活着”的地方形成了惨烈而残酷的对比。那场大火……他以为只是烧毁了边缘,没想到……是彻底抹去!为了那个光鲜亮丽的世界会议?为了所谓的“美丽国家”的门面?!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伴随着难以抑制的怒火,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萨博……萨博当年就是在这里……如果连这里都被彻底抹平了,那关于萨博的任何痕迹……
林克的脸色也异常凝重。他蹲下身,捻起一点泥土在指尖搓了搓,又看了看那些石灰粉。“清理得很彻底。时间……大概就在最近一两个月内。为了迎接世界会议的代表团,‘打扫’得很干净。”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这种“打扫”方式,冷酷、高效,充满了上位者对底层生命的漠视。
就在这时,林克的耳朵微微一动,猛地压低声音:“有人!躲起来!”
三人迅速闪到一片半塌的焦黑断墙后,屏住呼吸。
不一会儿,一队穿着哥亚王国卫兵制服、但神情慵懒的士兵,骂骂咧咧地沿着被清理出的“巡逻道”走了过来。他们似乎只是例行公事,并未仔细搜查。
“……真是的,这鬼地方还有什么好巡逻的?连只老鼠都烧死了。”
“少废话,上头说了,世界会议期间,不能出任何纰漏。听说天龙人可能会来视察……”
“啧,那些大人物怎么会来这种地方……不过说起来,上次‘清理’的时候,是不是真有几个不要命的家伙反抗来着?好像还有个小子,挺狠的……”
“嘘!闭嘴!不想活了?那件事不准再提!就当全都烧死了,埋干净了!”
士兵们的交谈声渐渐远去。
断墙后,艾斯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和……一丝微弱的、不敢期待的希冀。他们的话……“有个小子,挺狠的”?反抗?萨博……会不会……?
他猛地看向林克,眼中燃烧着迫切的火焰。
林克对他缓缓地点了点头,眼神同样锐利。线索,虽然残酷,但似乎……出现了。
夕阳将金色的余晖洒在这片巨大的废墟上,非但没有带来暖意,反而更添了几分苍凉与死寂。
艾斯站在废墟中央,环顾四周,目光最终定格在高镇那洁白城墙的方向。帽檐下的眼神,不再仅仅是沉重和迷茫,而是凝聚成了一股冰冷刺骨的决绝。
无论萨博是生是死,无论哥亚王国隐藏着怎样的黑暗,他都要亲手揭开。
这场重返故地的旅程,从一开始,就注定充满了硝烟与血色。而第一道线索,已经在这片死亡的灰烬中,悄然浮现。
夜幕,即将降临。真正的狩猎,就要开始。悬念,随着那队士兵无意中透露的碎片信息,和艾斯眼中燃起的复仇火焰,沉沉地压在了哥亚王国看似平静的黄昏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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