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清晨,省城仿佛被抽空了人气。往日车水马龙的街道变得空旷,沿街的店铺大多拉下了卷帘门,只有零星的鞭炮声在清冷的空气里炸响,提醒着人们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我裹紧大衣,走进寂静的省政府大院。脚下的积雪被踩得咯吱作响,大楼像一头沉睡的巨兽,只有门口站岗的卫兵,依旧挺直如松,呼出的白气在寒风中迅速消散。
“林科员,过年好!今天您值班?”卫兵小张认得我,笑着打招呼,脸上带着节日的喜气。
“过年好!是啊,轮到我坚守岗位了。”我回以微笑,心里却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怅惘。这是第一个没能回家团圆的春节。
政策研究室里更是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阳光透过巨大的窗户斜射进来,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照例先巡视了一圈,确认水电门窗安全,然后坐在值班电话前,摊开那本蓝色封皮的值班日志。
“除夕,上午八点三十分,到岗。大楼安全,一切正常。”我写下这行字,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格外清晰。
思绪不由得飘回了林家村。往年的这个时候,家里该是多热闹啊。母亲一定在灶间忙碌,蒸腾的热气带着食物的香气弥漫整个屋子;父亲大概在贴春联,指挥着妹妹高低左右;邻里间的拜年声、孩子们的嬉闹声不绝于耳……而此刻,这里只有我,和这一室的寂静。
电话突然响起,打断了我的乡愁。
“省政府总值班室。”我迅速接起。
“致远吗?我是赵瑞龙。”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是在某个热闹的场合,“在哪潇洒呢?哥几个在‘悦来山庄’聚聚,环境不错,一起过来喝两杯?给你介绍几个朋友。”
悦来山庄是市郊有名的度假村,消费不菲。我几乎能想象到那里的觥筹交错,以及赵瑞龙试图织就的那张关系网。
“谢谢瑞龙,心意领了。我今天值班,走不开。”我婉拒道。
“值班?除夕还值什么班?跟领导打个招呼出来嘛,多大点事。”赵瑞龙不以为然。
“规矩就是规矩,岗位上总得有人。”我坚持道。
“行吧行吧,你呀,就是太认真。”赵瑞龙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那你自己守着空楼过年吧,我们玩我们的了。”
挂了电话,我摇摇头。赵瑞龙永远无法理解这种“坚守”的意义,在他看来,这或许是迂腐,是不懂得变通。但我知道,有些底线,不能突破;有些责任,必须承担。
上午十点左右,值班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周副秘书长走了进来,手里没拿公文包,反而提着一个保温桶。
“秘书长?您怎么来了?”我再次感到意外。
“来看看你这位‘坚守者’。”他笑着把保温桶放在桌上,“你阿姨包的饺子,猪肉白菜馅的,非让我给你送过来,说值班辛苦,不能亏待了肚子。”
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全身。我接过还带着温热的保温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家里都安排好了?”周副秘书长随意地坐在我对面,像拉家常一样问道。
“嗯,都挺好。清薇晚点会过来陪我。”
“那就好。”他点点头,目光扫过空旷的办公室,语气有些感慨,“每年春节,都有很多人像我们一样,坚守在各自的岗位上。铁路职工、医护人员、公安干警、还有我们这些保障机关运转的人……家国天下,有时候,‘大家’的安稳,就需要一些‘小家’的暂时分离来换取。”
他顿了顿,看向我:“会不会觉得委屈?尤其是看到像赵瑞龙那样的人,在外面吃喝玩乐。”
我认真思考了一下,摇摇头:“刚开始有点,但现在没有了。就像您说的,这是责任。而且……”我指了指那桶饺子,“能感受到组织和领导的关心,心里是暖的。”
周副秘书长欣慰地笑了:“你能这么想,很好。记住,权力的本质是责任,是服务。耐得住寂寞,守得住清贫,才能行稳致远。”
他又坐了一会儿,问了问我家里父母的情况,聊了聊新的一年工作上的初步想法,气氛轻松而融洽。临走时,他半开玩笑地说:“晚上我可能还会过来转转,咱们一起‘守岁’。”
送走周副秘书长,我打开保温桶,饺子的香气扑面而来。我细细地品尝着,每一个饺子都包裹着浓浓的关怀。这顿特殊的“年饭”,吃得我眼眶微微发热。
下午,我按照周副秘书长的指点,再次查阅了榆树沟所在的清河县的内部通讯录。这一次,我找到了县委书记办公室的一个直通号码。我酝酿了一下措辞,准备明天一早,就拨打这个电话。
时间在静谧中流淌。傍晚时分,天色暗了下来,远处的城市开始被零星的烟花点亮。值班电话又响了几次,一次是询问放假安排的,一次是下级单位报告突发火情已扑灭的(虚惊一场),还有一次是打错的。我都一一认真记录、处理或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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