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四的课堂,理论的味道越来越浓,但与实践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那是个周二的上午,《政治经济学》课上,白发苍苍的教授正在讲台上滔滔不绝:“.....。所以,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必须遵循价值规律......”
赵瑞龙在下面小声嘀咕:“我父亲说,现在下面都在搞‘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谁还管什么价值规律。”
陈默认真地记着笔记,偶尔抬头提问:“教授,如果理论和实践发生冲突,我们应该相信什么?”
教授推了推眼镜:“理论来源于实践,又高于实践。”
我望着窗外,想起调研时见过的那些下岗工人。他们不懂什么价值规律,只知道饭碗没了。
下课后,我们三人难得地一起去食堂。路上遇到了沈清薇,她手里拿着一本《中国社会各阶层分析》。
“这本书很有意思,”她说,“把理论和社会现实结合得很好。”
赵瑞龙不以为然:“理论都是马后炮。真正做事的人,谁按书本上来?”
这话引发了一场争论。
“没有理论指导的实践是盲目的。”陈默反驳。
“但脱离实际的理论是苍白的。”赵瑞龙针锋相对。
沈清薇轻声说:“也许我们需要在理论和实践之间找到平衡。”
这场争论一直持续到食堂。我们找了一张靠窗的桌子,边吃边聊。
“我舅舅最近在搞乡镇企业,”赵瑞龙说,“你们知道他最头疼什么吗?不是理论问题,是供电局卡脖子,是原料涨价,是工人要涨工资。”
“但这正好说明需要理论指导啊,”陈默说,“比如如何建立现代企业制度......”
“得了吧,”赵瑞龙打断他,“那些理论在我舅舅那里就是废纸。他靠的是请客送礼,是关系网。”
我一直没说话。直到吃完饭,我才开口:“我父亲常说,稻子不是靠书本知识长出来的,是靠双手种出来的。”
下午没课,我去了图书馆。在期刊阅览室,我无意中看到最新一期的《求是》杂志,上面有一篇周汝信副秘书长的文章:《论改革开放中的理论与实践》。
文章写得很有见地,但让我印象最深的是其中一段:“.....。我们要警惕两种倾向:一种是理论脱离实际的教条主义,一种是实践脱离理论的盲目主义......”
我把这篇文章推荐给陈默和赵瑞龙看。
陈默看完后很兴奋:“说得太好了!这就是我一直想表达的!”
赵瑞龙却嗤之以鼻:“漂亮话谁都会说。你让周副秘书长去下面待三个月,看看他还能不能写出这样的文章。”
这话虽然偏激,但不无道理。
几天后,我们班组织了一场辩论赛,辩题是“理论与实践哪个更重要”。陈默是正方一辩,赵瑞龙是反方一辩,我是评委。
陈默的立论很精彩,引经据典,逻辑严密:“.....。没有革命的理论,就没有革命的运动......”
赵瑞龙的反驳很犀利:“请问对方辩友,你吃过猪肉吗?你懂得养猪的理论吗?但这妨碍你吃猪肉吗?”
台下哄堂大笑。
辩论进行得很激烈。最后,陈默使出了杀手锏:“请问对方辩友,如果没有马克思主义理论指导,中国革命能成功吗?”
赵瑞龙不慌不忙:“那我请问,是马克思先写的《资本论》,还是工人先开始的罢工斗争?”
辩论没有结果。作为评委,我投了弃权票。
“你怎么不表态?”结束后陈默问我。
“因为我真的不知道答案。”我说。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我想起小时候,父亲教我插秧。他说:“读书人总说密植增产,但太密了不透风,反而会减产。”
也许,理论和实践的关系,就像插秧,需要找到合适的密度。
第二天,我去找系里一位我很尊敬的老师解惑。他听了我的困惑后,笑了笑,从书架上拿出一本《实践论》。
“毛主席早就说过,实践、认识、再实践、再认识。”他在纸上画了一个螺旋上升的曲线,“理论和实践就是这样相互促进的。”
“可是现实中......”
“现实中确实有脱节,”老师收起笑容,“但这正是你们这一代人的责任——把理论和实践更好地结合起来。”
从老师办公室出来,我遇见了沈清薇。她刚从家教回来,脸上带着疲惫。
“怎么了?”我问。
“我教的那个孩子问了我一个问题:‘老师,你说知识改变命运,为什么我爸爸读了那么多书,还是下岗了?’”
我无言以对。
理论的苍白,不在于理论本身,而在于理论与现实之间的鸿沟。这个鸿沟,需要有人去填补。
周末,我又去了那次调研的棚户区。李师傅看见我很高兴:“大学生又来了?”
“来看看您。”
“来得正好,”李师傅说,“我有个问题想请教。政府说要搞再就业培训,可是培训的内容跟我们实际需要的根本不搭边啊。”
他拿出一个培训通知单:电脑操作、商务英语、市场营销......
“我们这些老工人,连键盘都没摸过,学什么电脑?最需要学的是怎么摆地摊,怎么办小作坊。”
我把这些话记了下来。回到学校后,我写了一封信给劳动局,反映再就业培训脱离实际的问题。
信寄出去后,如石沉大海。
赵瑞龙知道后说:“看吧,我说什么来着?理论是理论,现实是现实。”
但一个月后,劳动局来了两个人,说要开座谈会,听取下岗工人的意见。李师傅特意来学校告诉我这个消息。
“有点变化了,”他高兴地说,“培训内容要调整了。”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理论的苍白,需要实践的汗水来滋润。而沟通理论与实践的,不是空谈,是行动。
毕业的日子越来越近,我们都面临着人生的重大选择。但无论选择什么道路,我都告诉自己:不要做空谈的理论家,也不要做盲目的实践者。
要在理论与现实之间,架起一座桥梁。
哪怕这座桥很窄,很难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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