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记者的经历像一扇窗,让我看到了象牙塔外的真实中国。但真正让我触动的,是随后参与的一次社会调研。
那是个周末,系里组织“大学生看社会”调研活动。我选择了“城市低收入群体生存状况”这个课题,赵瑞龙出人意料地要和我一组。
“你怎么对这个感兴趣?”我有些诧异。
他神秘地笑笑:“总要了解民间疾苦嘛,将来才好为民请命。”
我们走访的第一个地方是城东的棚户区。这里的景象让我想起实习时去过的城乡结合部,但更加触目惊心。
低矮的砖房挤在一起,巷道窄得只容一人通过。公厕在三百米外,自来水要排队接。一个老太太正在门口生炉子,煤烟呛得人直咳嗽。
“老人家,能跟您聊聊吗?”我上前询问。
老太太警惕地看着我们:“你们是干什么的?”
赵瑞龙掏出学生证:“我们是大学生,来做社会调查的。”
“大学生?”老太太的脸色缓和了些,“我孙子也想上大学,可是......”她叹了口气,没再说下去。
我们走访了十几户人家,听到的故事一个比一个心酸:有下岗工人靠捡破烂为生,有孤寡老人靠微薄的低保度日,有外来务工人员子女失学在家。
在一间不到十平米的出租屋里,我们见到了李师傅。他原来是一家国营厂的钳工,下岗后靠打零工维持生计。
“最难受的不是穷,”李师傅说,“是看不到希望。”
赵瑞龙认真地记录着,偶尔问几个问题。他的表现让我刮目相看。
中午,我们在路边摊吃面条。赵瑞龙看着碗里飘着的几片青菜,突然说:“我父亲常说,不了解民间疾苦的人,不配当官。”
“你父亲?”
“他年轻时也下过乡。”赵瑞龙难得地没有多说。
下午,我们遇到了一群正在维权的老工人。他们原来的工厂改制,补偿款迟迟不到位。
“记者同志,你们要帮我们反映反映啊!”一个老师傅拉着我的手说。
赵瑞龙把我拉到一边:“这个题材太敏感,最好不要碰。”
“可是他们需要帮助。”
“帮助的方式有很多种,”赵瑞龙说,“不一定非要写出来。”
我们争论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致远?赵瑞龙?”
是陈默。他背着书包,手里拿着一叠传单。
“你怎么在这儿?”我问。
“我来做法律援助,”陈默说,“这些工人的案子,我在跟进。”
赵瑞龙皱起眉头:“陈默,这种事很复杂,你一个学生......”
“正因为是学生,才更应该做。”陈默态度坚决。
那天晚上,我们三人在学校后门的小餐馆吃饭。气氛有些沉闷。
“我今天很受震动,”我首先打破沉默,“原来在我们的校园外,还有这样的世界。”
赵瑞龙转动着酒杯:“我父亲说,看问题要全面。既要看到阴暗面,也要看到光明面。”
“但如果连阴暗面都不敢看,何谈光明?”陈默反驳。
就在这时,餐馆老板过来搭话:“听你们聊天,是大学生?”
我们点点头。
“我儿子也是大学生,”老板脸上露出自豪的笑容,“在省城读书。”
他给我们加了两个菜:“多吃点,读书费脑子。”
结账时,老板执意不肯收钱:“就当是我支持大学生了。”
走在回校的路上,赵瑞龙突然说:“这个老板让我想起了我舅舅。他也是开餐馆起家的,现在已经是三家连锁店的老板了。”
“所以?”陈默问。
“所以民间不只有苦难,也有希望。”赵瑞龙说。
这次调研让我思考了很多。我把自己关在图书馆三天,写了一篇两万字的调研报告。不仅写了看到的问题,也写了遇到的温暖,更写了我的思考。
报告交上去后,系主任找我谈话:“写得很好,但部分内容过于尖锐。建议修改后再提交。”
我拒绝了。我把报告复印了三份,一份寄给周汝信副秘书长,一份寄给《南方时报》的李志强副主任,一份自己留着。
一周后,我收到了两封回信。
周副秘书长的信很简短:“报告已阅。继续关注民生,但要注意方式方法。”
李志强副主任的信则充满热情:“写得很好!虽然不能全文发表,但我们可以摘选部分内容,做一组系列报道。”
最让我意外的是赵瑞龙的反应。他看完我的报告后,沉默了很久,最后说:“我可能要重新思考一些事情。”
而陈默,已经开始着手组建“大学生法律援助中心”,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调研结束的那个夜晚,我独自登上学校的天台。城市的灯火在脚下延伸,明明灭灭,就像人间的悲欢。
我看见的不是一个简单的世界。这里有苦难,也有希望;有黑暗,也有光明。但最重要的是,我看见了真实。
沈清薇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身边:“听说你的报告引起了很大反响?”
“只是一点水花而已。”
“水花够了,”她轻声说,“只要能荡起涟漪。”
我们并肩看着夜景。远处,城市的轮廓在夜色中起伏,就像这个时代,在阵痛中前行。
那一刻我明白,看见民间,不只是看见苦难,更是看见这个国家的根基。而我们这一代人要做的,不是站在高处指手画脚,而是弯下腰,触摸大地的脉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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