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祭前一日,天光未明,京城却已躁动。
钟鼓楼广场上人影攒动,寒风卷着碎雪扑在脸上,却挡不住人群的热气。
数十名衣着粗陋的市井百姓围聚一处,手中抱着各式简陋乐器——竹笛是自己削的,陶埙从窑口捡来烧裂了边,铁板琴用废铁片钉成,音色参差,却齐齐指向同一个调门。
第一声笛音响起时,像是撕开了一道口子。
那旋律起初生涩,断断续续,可渐渐地,越吹越稳,越奏越齐。
一曲《太平引》自民间之手缓缓流淌而出,虽无宫中雅乐那般恢弘精致,却透着一股压不住的生命力,仿佛春草破土,野火复燃。
“我们不是乐工,但我们听得懂!”有人高举木牌,声音嘶哑却掷地有声。
街边孩童拍手应节,老妇跟着哼唱,连卖汤饼的老汉也放下勺子,闭眼打起拍子。
巡街兵丁站在人群外,本欲驱散,听着听着竟也松了肩,低声跟了两句。
沈琅混在人群中,一身灰布裙毫不起眼。
她认出了那些人——试听会上,在听到《清商角·破阵篇》残音时忍不住落泪的几个平民:卖炭翁双手皲裂,却把笛子捧得比命还紧;绣鞋妇一边补着鞋底一边默记节拍;茶肆说书人闭目吟诵,像在背一段失传的经文。
他们没有受过正统训练,甚至不识谱,可就是凭着记忆、凭着心气,一点点复刻出了那支新律。
沈琅眼眶发热,指尖微微发颤。
“这不是命令传下来的,”她喃喃,“是长出来的。”
与此同时,七王府内,苏锦黎正立于窗前,望着远处钟鼓楼方向隐约传来的乐声,唇角微扬。
“王妃,要不要派人去压一压?”韩四娘低声问,眉宇间带着几分担忧,“若被有心人利用,反成祸端。”
“不必。”苏锦黎轻轻摇头,目光沉静如水,“这不是乱,是序的开始。他们想垄断声音,可声音从来就不该属于某个人、某个庙堂。它属于听见它的人。”
她转身取过一份早已备好的文书,递出:“送去广场,三批标准音叉、律管,另附《简易正音乐谱》——不留名,只放入口处的木箱。”
韩四娘一怔:“您不怕他们学得太快?”
“我怕的是他们一直不敢开口。”苏锦黎淡淡道,“如今有人带头,那就让声音传得更远些。”
那一夜,乐声未歇。
次日清晨,钟鼓楼广场人数暴涨至三百余人。
更多百姓自发加入,有人带来铜锣,有人敲打门环为节,连平日最守规矩的教坊小吏也躲在巷口偷听。
更令人震惊的是,巡城兵队列经过时,竟有数名兵士悄然离队,站进人群里合奏起来。
就在此时,马蹄声破风而至。
魏承业身披玄甲,带着三名家将策马而来。
他翻身下马,大步走向广场中央,亲手擂响战鼓。
一声鼓响,震落屋檐积雪;第二声起,全场节奏陡然整齐;第三声落,万人齐唱《太平引》,声浪直冲云霄。
“边关将士盼此律久矣!”他立于鼓台之上,声如洪钟,“我们在战场上拼死护国,回家却连一支正经曲子都听不得?今日我以代州总管之名,与民共奏!”
消息随快马入宫,视频画面呈至御前。
皇帝盯着铜镜映出的影像,手指紧紧扣住龙椅扶手。
画中百姓昂首而歌,眼神明亮,毫无怯懦。
那是他多年未曾见过的神情——不是跪拜,而是站立;不是顺从,而是共鸣。
“你们都说这音不祥,要禁、要毁、要查!”他猛然起身,怒视殿中群臣,“可现在,连街头乞儿都能合律齐奏!尔等食君之禄,为何反倒听不见民心所向?”
满殿寂然。
李崇文缓步出列,衣袖垂地,声音清朗:“昔年周公制礼作乐,采风于野,观民情以定雅颂。今日之新律,并非出自太常寺密室,亦非某位乐官私撰,而是万千百姓自发传唱而成。此乃‘民声为律’之象。若拒之,非逆天命,实逆民心也。”
几位中间派大臣低头互视,有人轻叹,有人点头。
柳元衡怒极欲言,刚张口,忽觉袖角一紧。
回头一看,崔氏女官不知何时已立于身后,神色冷峻,指尖轻捏其袖,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皇后有令,”她低语,“暂缓对抗。”
柳元衡喉头一哽,终是闭上了嘴。
紫宸殿内,皇帝久久伫立,望着镜中那场跨越阶层的共奏,眼神复杂难明。
良久,他缓缓坐下,提笔批下一纸朱谕,掷于案上:
“着正音局即日拟定《礼乐归一法案》,三日内呈览。”
风雪渐歇,钟鼓楼的余音仍在街巷回荡。
而在城南正音局偏院,沈琅独自站在空旷的练音房中,望着墙上悬挂的一排古律图谱,呼吸微颤。
门外脚步声起,她转过身,看见韩四娘捧着一只黑檀木匣走来,神色庄重。
“王妃说,”韩四娘停顿片刻,声音低而清晰,“有些东西,该交到真正懂它的人手里了。”傍晚时分,诏书落定,朱批回传。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庶女攻略:病弱皇子的千层套路请大家收藏:(m.zuiaixs.net)庶女攻略:病弱皇子的千层套路醉爱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