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南,冬雨如丝。
巷子窄得只容一人侧身通过,墙根下积着黑水,几只瘦猫蜷在破筐里发抖。
林小满缩在灶台边,指尖沾着炭灰,在斑驳的土墙上一遍遍描画那组纹路——线条盘绕如钟纽,又似音波流转,细密交错,仿佛藏着某种无声的律令。
她不知道这图是什么,只知道爹咽气前死死攥着她的手,眼窝深陷,声音断续:“这图……能救钟。谁要是造出真钟,天地会听见。”
邻居阿婆探头看了一眼,嘟囔道:“疯了罢,天天画这些鬼画符。”没人信她,也没人记得西山窑二十年前烧毁时,曾传出三声异常清越的钟鸣,像是临终一叹。
可今日不同。
一个裹着旧青布斗篷的老妇人站在门口,拄着拐杖,目光落在墙上那一刻,整个人僵住了。
田嬷嬷。
她曾在工部乐坊当差三十年,识得天下七十二种铸钟图谱。
而眼前这组纹路,她只在先帝年间一份焚毁档案中见过残影——“分铸榫卯图”,专为隐蔽拼接铅芯钟体所设,能让一口外铜内铅的假钟,听上去竟比真钟还准。
此图一出,便是私铸案最后的钥匙。
她没说话,只是默默放下一袋米粮,轻声道:“姑娘,天冷,吃些热的。”
转身离去时,她脚步极稳,心里却翻江倒海。
走到巷口,掏出怀中密笺,迅速写下几字:“西山余脉或仍有活模未毁。”随即塞入袖中特制暗格,命随行小厮快马回京,直送韩四娘。
七王府偏院,苏锦黎正对着一张灾赈名录出神。
名单摊在案上,墨迹清晰:林小满,女,年十六,户籍挂西山官窑(已焚),连续八年领取“乐工遗属”补助。
而西山窑早在贞和九年冬就被一场大火夷为平地,所有匠籍注销,连灰都吹散了。
偏偏这个“林小满”每年都能准时领到钱。
她指尖轻轻敲了敲纸面,眸光微冷。
不是巧合,是有人刻意保下了这个名字——要么是罪人之后,想苟延残喘;要么是知情者,在等一个时机。
韩四娘推门进来,递上田嬷嬷的密报。
苏锦黎看完,沉默片刻,忽而唤人:“请沈协理来一趟。”
半个时辰后,沈琅到来,素衣简饰,眉目沉静。
听完原委,她久久未语,目光落在那份名单上,忽然道:“若图纸尚存,必有人想用最后一次——或是造一口‘真钟’洗罪,或是造一口更完美的‘假钟’续命。”
苏锦黎点头:“所以我不会派人搜山。逼得太紧,他们会毁图灭迹。不如开一道门。”
“什么门?”
“匿名换图。”苏锦黎抬眼,“凡交出完整私铸图者,可免其直系子孙三代徭役,且不追责。”
沈琅一怔,随即明白过来——这是以人心换真相。
那些背负秘密活了二十年的人,或许不敢站出来,但若能换来后代一条生路,他们便有了开口的理由。
三日后,正音局后堂暗箱开启。
里面只有一封无署名信,纸张焦了一角,像是从火里抢出来的。
展开一看,半张残图静静躺在纸上,正是“分铸榫卯图”的右下半部,线条精密,毫无涂改。
背面写着一行小字:“要全图,来城南义庄见人。”
沈琅当即决定亲自前往。
韩四娘反对:“太险,万一有埋伏?”
“正因为危险,才不能让别人去。”沈琅平静道,“这是他们对世间的最后一份信任。若我们都不敢赴约,还谈什么正音归本?”
她带了两名盲童同行。孩子虽看不见,耳朵却灵,脚步也轻。
义庄深处,腐木与湿土的气息混杂。
棺材横七竖八堆在角落,有的盖子半开,露出朽烂的麻布。
沈琅提灯前行,脚步未停。
直到最里间,她看见一名枯瘦老妇倚棺而坐,怀里紧紧抱着一只陶瓮,指节泛白。
“你来了。”老妇声音沙哑,“我男人是西山主匠,二十年前,他亲手烧毁了所有模具,唯独留下这一套,化成灰埋在这瓮底。”
她低头摩挲陶瓮,像抚婴孩。
“他说——‘若天下还有人想听真音,就让它重见天日。’”
风穿隙而入,吹动灯笼火焰,光影晃动间,她抬起手,指向墙角一处松动的砖土。
“挖吧,下面有石匣。”
沈琅蹲下身,亲手拨开泥土。指尖触到冰冷石面时,心骤然一紧。
石匣启封那刻,烛光映出泛黄纸页上的七个大字——
九转虚腔铸造法。石匣启封的那一刻,烛火猛地一颤。
泛黄的手稿静静躺在匣中,纸页虽经年久,却被桐油浸过,保存完好。
《九转虚腔铸造法》七个大字墨迹沉厚,笔锋如刀刻入纸背。
沈琅的手指微微发抖,她不敢翻动太急,生怕碰碎了这二十年来压在无数匠人心头的真相。
她缓缓抽出夹在其中的手札——一页页,一行行,密密麻麻记录着自贞和六年始,七批伪钟的铸造时间、出库流向、接收州府,以及每一任监造官的姓名与印信副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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