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加批语?”韩四娘问。
苏锦黎略一思索,提笔在每份末尾添上一行小字,墨迹匀净:
“作者自述其功,然无佐证。”
盖印封缄,尽数送出。
窗外晨光初露,檐下测音钟随风轻晃,一声微响,散入薄雾。
而在宫城深处,某间偏殿的案几上,那封加了批语的副本静静躺着,等待被翻开。
一道未落的棋,已悄然埋进下一局的开局。三日后,紫宸殿。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青玉地砖上,映出百官肃立的影子。
朝鼓已歇,群臣按序而立,空气里浮动着一丝异样的紧绷。
谁都看得出,今日不同寻常。
赵元熹立于御阶之下,身姿挺直,声音清越如钟:“陛下,工部侍郎柳元柏前日上《纠弊疏》,自陈多年暗察兵部伪铸礼器之弊,称其‘独醒逆流,守正不阿’。然臣有一问——”他顿了顿,目光如刃扫向班列中的柳元柏,“既早已察觉渎职重罪,为何三年间从未奏报?既言暗中抵制,可有片纸只字留存为证?”
满殿一静。
柳元柏站在原处,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紫。
他张了张口,喉头滚动,却发不出声。
那封曾被他视作救命稻草的奏章,此刻像一块烧红的铁,烫在他的心上。
他本以为只要姿态够悲壮、言辞够恳切,便能借风使舵,将自己从泥潭中拔出。
可他没料到,苏锦黎那一句“作者自述其功,然无佐证”,竟如刀锋般精准地割开了所有伪装。
就在此时,裴文昭上前一步,手中捧着一本册子,封皮墨字端正:《时间链证录》。
“臣稽查工部近三年批文档案,并比对漕运司泊船记录。”他声调平稳,字字清晰,“发现柳大人所辖铸器司共经手十七批‘废铜申报’,其中有十一笔与南库伪钟熔铸周期完全重合。更巧的是,其上疏‘忧心军资流失’之日,恰为最后一笔废铜出库次日。”
他翻开一页,呈于近侍递上御案:“此为账册原件影抄,另有押运牙行画押为凭。”
皇帝未语,只指尖轻叩龙椅扶手,一声声,沉如闷雷。
百官低头,无人敢动。有人悄然退了半步,仿佛怕沾上一丝尘埃。
良久,帝声冷冷落下:“削其职衔,留待查办。”
话音落时,柳元柏腿一软,几乎跪倒。
两名内卫上前架住他双臂,动作不算粗暴,却带着不容挣扎的力道。
他嘴唇颤抖,还想说什么,却被拖出了大殿侧门,背影佝偻如朽木。
朝会散后,天色阴沉,细雨悄降。
七王府书房内烛火微摇。
苏锦黎坐在案前,指尖摩挲着茶盏边缘,目光落在跳动的火焰上。
韩四娘低声禀报:“柳府已查封,搜出三箱私藏铜样,皆与伪钟材质一致。”
她点点头,没有意外。
不久,沈琅到来,蓑衣未解,发梢带湿。
她接过婢女递来的热巾,默默擦了手,才开口:“今日大理寺外聚了不少匠人,说要联名立‘正音碑’,刻下每一口被验出的假钟来历。”
苏锦黎闭目片刻,唇角浮起一丝极淡的笑意:“羞耻心起来了,比什么律法都管用。”
她起身推开窗,冷风裹着雨丝扑面而来。
檐下测音钟轻颤一声,余音悠远,仿佛回应某种无声的审判。
远处宫墙深处,传来第一声更鼓。
雾气渐浓,笼住飞檐斗拱。
一辆破旧马车缓缓穿雨而来,在正音局门前停下。
车帘掀开,一只枯瘦的手扶着门框,拄杖下车——是原礼部书吏张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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