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风穿过国子监高台,拂动碑前悬挂的粗布《十二律图》。
那幅绣得歪斜却用心至极的图案在微光中轻轻摆动,像一双看不见的手,终于将沉默多年的真相托出水面。
沈琅独自立于“音魂碑”前,脚边散落着百姓自发献上的祭品——一支支竹笛用红绳系着,铜铃上刻着匠人名讳,泛黄的乐谱被压在石下,生怕被风吹走。
她蹲下身,指尖抚过一卷用麻线缝紧的残谱,纸面已脆如枯叶,却仍能辨出半个“宫”字。
这是那些从未留下姓名的人,最后的声音。
她正低头整理,忽然颈后一寒。
风停了。
一道锐响擦耳掠过,短匕钉入碑面十二律凹槽之一,震得整座石碑嗡鸣一声。
她僵住,呼吸凝滞。
匕首还在颤,刃口离她的耳廓不过寸许。
“抓刺客!”
韩四娘的身影从廊柱后疾冲而出,刀光一闪,黑衣人已被数名暗卫围住。
那人反手挥刃,拼死突围,却被一记肘击砸跪在地。
他咬牙未语,嘴角忽现黑血,毒囊破裂,顷刻气绝。
混乱间,一片火漆印从袖中滑落,半埋于尘土。
沈琅弯腰拾起,指尖触到那温热的残痕时,心猛地一沉。
那是沈家族库专用封泥,朱砂印纹清晰可辨——双鹤衔书,底款“永昌监造”。
她攥紧那半块印,指节发白,嗓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他们连死人都不敢放过。”
消息传至王府,苏锦黎正在批阅春祭仪程。
她看完密报,神色未变,只淡淡道:“不必通缉。”李砚卿站在案前,眉头紧锁:“王妃是说……暂不动?”“不是暂不动。”她合上卷宗,目光沉静,“是先不查活人,去问死人。”
当夜三更,她亲携名单登门程九章宅邸。
老书吏拄杖迎出,屋内烛火昏黄,墙上挂着一幅褪色的《工部职司图》,角落一行小字几乎磨灭:正音监·永昌年补录。
苏锦黎将一叠义庄“无名尸”登记簿置于案上。
“京畿三十六义庄,近十年共收殓无名工匠一百二十七具,其中三十九具标注‘药损’‘暴毙’或‘焚炉事故’。”她缓缓道,“我想知道,他们是谁。”
程九章久久不语,颤巍巍走向墙角一只铁柜,掏出一把锈匙,打开底层暗格,取出一只黑铁匣。
匣盖开启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仿佛开启的是坟墓。
里面是一本手抄薄册,纸页泛黑,边角焦灼,封面无字,唯有右下角一个墨点,如泪痕。
他翻开第一页,声音沙哑:“这是我师父定下的规矩——每埋一个不该死的人,我就记一笔。不为留名,只为有一天,有人来问。”
苏锦黎接过,逐行看去。
笔迹潦草,年月模糊,但一条条记录如针扎心:
“永昌十三年十月十一,张氏父子,江南铸钟匠,拒改音准,投井。尸未寻。”
“永昌十五年二月初七,赵五,调音副手,言‘商音偏高’,次日家中失火,三人俱焚。”
她的目光停在某一页,呼吸微微一滞。
“永昌十七年五月初八,林氏,江南贡钟案,药毙,葬乱岗。”
林氏。
沈琅的母亲。
她指尖轻轻抚过那行字,仿佛触到三十年前那个雨夜,一位女子咽下最后一口气前,仍试图用手指在地上划出音律符号的画面。
“现在,”她低声道,声音却坚定如铁,“该让他们一个个回家了。”
三日后,春祭前夜。
虞幼窈立于太常寺外广场高台,白衣如雪,盲眼望向虚空。
她身后,八名盲乐师执古乐器列阵,另有百余名从各地赶来的匠户家属,手持遗物,肃然而立。
这是她提议的“招音祭”——以《归魂调》引声召忆,让亡者之音重回人间。
鼓槌轻落,第一声笛响划破夜空,低回悠远,似自地底升起。
紧接着,编磬轻敲,琴瑟相和,音浪层层推涌,缠绕着石碑上的十二律凹槽,仿佛有无数双手在黑暗中摸索回应。
人群中,一位白发老妇突然踉跄上前,扑向碑面,十指颤抖地摩挲着某一凹槽,忽然嘶声哭喊:“这是我儿的手刻!他走前说……‘钟不准,天要怒’!”
刹那间,哭声如潮炸开。
少年抱着父亲遗留的锤凿跪地痛哭,老匠人捧着烧焦的图纸喃喃自语,一名少女将母亲生前校音用的竹尺贴在碑上,额头抵石,久久不起。
风里全是呜咽。
远处宫墙之上,值守太监们听得浑身颤抖。
一人默默摘下帽缨,任其随风卷走;另一人转身躲进阴影,肩膀无声耸动。
苏锦黎站在高台侧翼,冷眼看这一切。
民心已动,旧势将倾。
而真正的清算,才刚刚露出锋芒。
就在城南一处废弃院落,柳元柏独坐灯下,手中握着一枚钥匙,眼神复杂。
窗外夜色如墨,他深吸一口气,起身披衣,悄然出门。
他要去的地方,是周府旧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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