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元柏踏进周府旧宅时,月光正斜切过坍塌的门楼,照出满地碎瓦与荒草。
这曾是礼部尚书周崇礼的私邸,如今已被查封三年,唯余风穿梁柱,虫鸣断壁。
他握紧怀中的钥匙——那是昨夜从倒戈同僚尸身上搜出的唯一遗物,据说是开启夹壁暗格的凭证。
他不为自保,也不再是权斗棋子。
这一夜,他要亲手把埋了三十年的账本挖出来。
书房早已被抄掠一空,唯有北墙一处青砖颜色略深。
他蹲下身,指尖顺着缝隙摸索,忽觉某块砖松动。
用力一推,内里竟有机关轻响,墙面缓缓滑开,露出半尺宽的夹层。
一只桐木匣静静躺在其中,表面覆尘,锁扣却仍完好。
他取出随身小刀撬开,里面只有一册薄薄账本,墨笔小楷密密麻麻,每一页都写着“赔付银两去向”。
翻至中间,赫然出现工部侍郎、大理寺少卿的名字,连礼部司官也赫然在列。
而每一笔款项后标注的匠人姓名,皆与程九章那本黑铁匣中的死难名录一一对应。
替罪匠,不过是权贵掩盖音律篡改真相的牺牲品。
他们死后,家属领一笔封口银,名字永不入籍,尸体焚于官炉,连哭丧都不许出声。
柳元柏的手微微发抖。这不是证据,这是血书。
他将账册贴身藏好,正欲离开,忽听院外传来脚步声,轻而有序——不是巡夜兵丁,是训练有素的私卫。
他知道,自己暴露了。
一路疾行至城南渡口,江雾弥漫,芦苇丛生。
身后追兵渐近,火把如蛇蜿蜒而来。
他已无路可退,江水冰冷,背后杀意凛冽。
就在他拔剑准备背水一战时,桥头忽然亮起一盏孤灯。
程九章拄着拐杖立于石桥中央,破旧官袍迎风鼓动,须发皆白,却挺直如松。
他高声喝道:“此路通史馆!尔等敢阻万民之声?”
声音不大,却穿透夜雾,震得追兵一滞。
话音未落,河湾深处驶出十余艘民船,船头悬挂铜钟,随波轻晃。
为首老艄公拉动绳索,第一声钟响荡开,其余船只应和,齐鸣如雷。
那声音仿佛来自地底,又似亡魂齐唱,回荡在江面之上,久久不散。
追兵面露惧色,有人低声惊呼:“是……是招音祭的钟!”
另一人踉跄后退:“这些贱民疯了!”
混乱中,柳元柏被人拉上一艘小舟。
他瘫坐舱中,望着岸上火把四散而去,胸口剧烈起伏。
良久,他低头看向怀中账册,又望向那些默默划桨的百姓身影,终于伏身痛哭:“原来……还有人肯为几个贱匠拼命。”
三日后早朝,紫宸殿前百官肃立。
苏锦黎出列奏请:“臣妇请旨,将‘音魂碑’拓片送往各州府学,并附诏——凡因正音蒙冤者,其名可录入地方忠义祠。”
群臣哗然。
此举等于承认先帝年间音律改制乃冤政,牵连甚广。
皇帝抚案沉吟良久,终颔首允准。
退朝时,赵元熹悄然递来一封密信:北地三镇守将联名上书,称“军中铜器多伪,恐误战事,请正音局赴边核查”。
苏锦黎立于宫门石阶,风卷衣袂。
她望着远处飘动的幡旗,轻声道:“把陈老的《正音要义》抄十份,送去边关——有些人,该听听北风里的真声了。”
话毕,檐角测音钟忽随风轻震,叮然一响,似远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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