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常寺风波三日后,京城的茶楼酒肆已换了一番谈资。
“盲人奏真音,乐工揭伪典”——这八个字被说书人反复咀嚼,说得眉飞色舞、声情并茂。
有人讲沈琅自幼被嫡母毒瞎双眼,藏身盲乐坊十年苦修音律;有人言她曾遭继兄毁容,脸上那道淡痕实为烈火烙印;更离奇者称她是前朝遗脉,借医术掩身份,只为等一曲正音,洗尽家国沉冤。
七王府西厢房内,沈琅正低头整理药匣,耳畔传来院外小厮议论:“听说了吗?南市梨园要排新戏,叫《钟咽录》,演的就是咱们王妃身边那位女医官!”
她手一顿,银针滑落案上。
窗外风过,竹帘轻掀。
苏锦黎立在廊下,并未入内,只是静静看着那个背影。
她知道那些传言是假的,但她也清楚——真相从不需要人人都懂,只需要有人开始怀疑旧话。
当晚,她召来虞幼窈。
“你去挑几个信得过的年轻乐工,把《钟咽录》排起来。”苏锦黎语气平静,“不必登台公演,只在城南梨园试演三日,邀些匠户子弟、寒门学子来看。”
虞幼窈抬眼:“礼部不会允许。”
“他们当然不允许。”苏锦黎唇角微扬,“可若他们动用官令查禁,就等于告诉全城百姓:这出戏里说的事,他们怕。”
果然,戏尚未开锣,礼部郎中便带人查封戏台,斥其“亵渎礼制、妄议朝纲”。
更有御史连夜上本,弹劾苏锦黎“纵容庶女编造宫闱秘闻,蛊惑民心”。
元惠帝览奏不语,只将折子搁在一旁。
而民间却愈发沸腾。
街头巷尾流传起一句新谣:“宁听盲者一声笛,不拜尚书半卷书。”
与此同时,沈琅入住王府已满七日。
夜深人静时,屋顶瓦片忽然发出极细微的“咔”响。
陈拙本因调试新铸小钟留宿府中,此刻正盘坐檐下听音辨器。
他猛睁眼,手中铜尺一震——那是多年锻器练就的本能:有人踩瓦而来,脚步轻却急,非府中人。
他疾步叩响韩四娘房门。
不过片刻,暗卫伏于回廊,灯笼骤灭。
刺客翻墙入院,刀光一闪便扑向西厢,却被早埋伏的弓弩逼退。
混战中仅伤两名侍女,刺客本人被擒后咬破口中毒丸,当场毙命。
验尸时,从其牙缝取出一枚刻有“沈”字私印的蜡丸。
天刚破晓,安国公府便遣仆登门。
“我家大小姐犯下重罪,盗取宗族机密,按家法当沉塘示众!”那仆役昂首挺胸,竟似宣读诏令。
苏锦黎立于朱漆回廊,晨光映得她眉目如刃。
她指尖轻轻敲了三下栏杆——节奏短长缓,如钟鸣初启。
这是她与郑明远约定的信号。
不到两个时辰,钦天监急报入宫:紫微垣偏移三分,主“宗室蒙冤,家法干政,恐损皇纲”。
元惠帝皱眉良久,终召礼部重议“家法能否凌驾国律”之弊。
朝堂震动,诸臣缄口。
裴文昭拿到刺客口中毒丸残片那日,正在大理寺公堂。
他提请立案,指控三位大学士勾结沈家,以祭祀名义私铸铜鼎、侵吞香火银。
右寺正却冷笑驳回:“无全册,无人证,仅凭半页焦纸,就想定庙堂重臣之罪?荒唐!”
裴文昭没争辩,默默收起残页,转身离去。
归途雨落,青石街泛着冷光。
他在巷口停下脚步——李砚卿撑伞候在那里,手中捧着一本薄册。
“这是我比对户部近三年祭祀采买记录的结果。”她声音低而稳,“十二笔异常拨款,时间对应《香火银名录》中标记‘松’‘竹’‘梅’的日期,金额与各地上报损耗量严重不符,供应商皆为沈家旁支控制的空壳商号。”
裴文昭翻开册子,目光一寸寸扫过表格、图示、对照线。
他的手指渐渐收紧。
当夜,他闭门疾书,拟就《祭器贪弊案稽查疏》。
文中不控诉、不攻讦,唯列数据三表、对照五页,末尾只问一句:
“若此非贪,何为贪?”
次日清晨,此疏随早朝奏本一同呈入御前。
而在城东匠户联合会的旧堂里,陈拙独自坐在灯下,手中摩挲一块从铭牌背面拓下的奇异纹路。
那线条细密如律管刻度,又似某种失传已久的尺度标记。
他喃喃自语:“这不是装饰……这是‘尺’。”
窗外风雨渐歇,远处传来一声悠远钟鸣。
他抬头望向夜空,仿佛听见了百年前第一套编钟落成时的那一声清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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