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大火三日后,京城的风向变了。
街巷茶肆不再只谈雷劈祖坟、铜鼎飞天的奇闻,而是低声议论起三个大学士的名字。
有人说那是天谴,有人说那是清算——可谁都看得出,这火烧的不是沈家地窖,是朝堂上那层金粉糊的墙。
巡城司在火场外围截住一名重伤仆役时,谁也没想到他怀里竟裹着半卷焦黑残页。
纸已脆如枯叶,边角蜷曲发黑,唯有中间几行字因油布包裹侥幸留存。
李砚卿接过那残片,指尖轻抚墨痕,瞳孔骤缩:“这是《香火银名录》末段……代号‘松’‘竹’‘梅’,对应三位尚书门下亲信。”
她立刻命人用细绢拓印十份,不递御前,也不报大理寺。
一份送去国子监南斋,夹在学子抄经的空白页间;一份塞进乐工坊灶台下的旧琴匣;另一份,被悄悄贴在匠户聚居区“陈记铁铺”的门柱上,清晨开炉时,一个老铁匠举着火把照了许久,忽然仰头大笑:“原来我们打了一辈子真钟,拜的却是假庙!”
苏锦黎站在七王府藏书阁二楼,看着远处城门下渐渐聚拢的人影。
晨钟未响,已有百姓自发守候。
他们不说话,只是站着,像等一声宣判。
“王妃,周廷章联合六部上了弹劾折子。”韩四娘低声禀报,“说您借灾造势,煽动民议,动摇国本,要求彻查纵火真凶。”
苏锦黎冷笑:“查?让他们查去。真正的火种,从来不在西山地底。”
她转身走向药堂。
萧澈仍昏睡着,面色青白,呼吸浅得几乎看不见胸膛起伏。
沈琅跪坐在榻边,手中银针尚沾血丝,正缓缓收回针囊。
见苏锦黎进来,她低头行礼,动作规矩得近乎卑微。
“脉象如何?”苏锦黎问。
沈琅嗓音很轻:“逆脉锁心……七年积郁,三年强撑,如今五脏皆损。若非他意志如铁,早该倒了半年前。”
“你能救他?”
“能续命三月,但需日日施针,禁语静养。”她顿了顿,补充一句,“而且……他会疼得想死。”
苏锦黎沉默片刻,忽而问:“你为何要救他?”
屏风后,韩四娘悄然现身,目光如刀。
沈琅没抬头,只将银针轻轻吹熄灯火。
“我娘死前说,医者不分忠奸,但人心要分。”她声音极轻,却稳,“七殿下咳血时还在改《赦令》草案,而我父亲,昨夜还在烧账册。”
韩四娘眯眼:“你知不知道,这一针下去,就再没有回头路了?”
“我已经没有退路了。”沈琅终于抬眼,烛光映在她眸中,像冰层下流动的河,“从我娘被埋在乱坟岗那天起,就没有了。”
苏锦黎看着她,良久未语。
然后转身,留下一句话:“明日开始,你住进王府西厢,专司七殿下调理事宜。对外称病留府,不必回沈家。”
沈琅怔住,手指微微发颤。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不是恩典,是割袍断义。
是把她从沈家的族谱里,一点点剜出来。
与此同时,礼部尚书周廷章怒掷笏板于殿前。
“七王府借天灾立威,私传赃册,蛊惑士民,此风若长,朝廷颜面何存!”他声嘶力竭,“请陛下下旨,严查西山纵火案,还沈家清白!”
元惠帝端坐龙椅,目光沉沉,始终不语。
而就在当日午后,钦天监少监郑明远捧着一卷星图走入太史局,当众展开《星变疏》:“火焚阴藏之地,主沉冤得雪;烟升北斗之位,应贤路大开。”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天示异象,非为惩戒,实乃启新。”
满朝哗然。
更令人震动的是,次日清晨,那位曾参与太祖编钟铸造的老匠人陈拙,在国子监讲学台上,捧出那块“永昌元年”铭牌,以古法测音。
当他将律管对准铭文刻槽,轻轻叩击时,一声清越长鸣骤然响起,仿佛穿透百年尘灰,直贯耳膜。
十二律吕依次共振,音准丝毫不偏。
七十岁的大儒柳元衡扑跪于地,老泪纵横:“吾辈读经三十载,竟不如一匠知礼!”
当天下午,十余名年轻官员联名上书,请废“贱籍乐工不得入仕”旧律。
民间呼声如潮。
街头有孩童唱起新谣:“不拜虚庙,不叩伪鼎,愿闻真声震雷霆。”
而在沈府深处,书房炭盆里的余烬尚未冷却,沈知白盯着那封伪造的密信,脸色铁青。
他不知道,此刻的沈琅正站在七王府校音阁外,听着那一声声清澈钟响,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贴身藏着那份《贱籍乐工赦令》手抄本,指尖摩挲着“脱籍为民”四字,仿佛触摸到了某种从未敢想的可能。
可她不知道,一道来自沈府的命令已在暗夜里悄然下达。
而当消息传来,她只是静静地坐着,指尖冰凉,眼神却越来越静。
像暴风雨前,深不见底的湖。
沈知白被软禁于安国公府东院,四面围墙加高三尺,檐角悬铃,风吹即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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