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祠的地基刚夯平,春阳洒在新翻的泥土上,泛着湿润的光。
青砖已垒出轮廓,像一座沉默而坚定的承诺,立在京南荒地之上。
陈砚舟踏着晨露而来,手中捧着一纸公文,眉头拧得几乎打结。
他走进七王府西院时,苏锦黎正俯身在案前,指尖轻点着百姓祠的营造图纸,神情专注如绣花。
“王妃。”陈砚舟将公文放在案上,苦笑一声,“工部昨夜加印的《私建祠宇规制暂行条例》——您猜怎么着?要三品以上官员联保,五族共证,还得地方官府三级勘验。”他顿了顿,摇头,“照这流程走下来,等批文落地,怕是连当初捐砖的孩子都长成大人了。”
苏锦黎没立刻答话。
她只是缓缓抚过那张被阳光晒得微暖的图纸,目光落在“门楣高九尺,取‘久’字谐音”一行小注上。
片刻后,她抬眼,眸底竟浮起一丝笑意。
“他们要程序?”她说,声音不高,却像铁钉入木,“那我们就做个比朝廷还严的来。”
陈砚舟一怔。
“柳婉娘!”苏锦黎扬声唤人。
不一会儿,那个曾从废井中掘出《除名簿》的妇人匆匆进来,脸上还沾着墨痕。
她是庶民出身,识字不多,但记性极好,又懂民间规矩。
“你去拟一份《百姓祠规约》。”苏锦黎道,“凡捐砖者,无论米粮布头,皆记名入册,注明籍贯、所捐之物、刻名位置;监工轮值,每月抽签定人,不得连任;烧窑的瓦片,每批火印编号,对应匠人姓名与日期,公开张贴于工地前板壁。”
她顿了顿,又补一句:“所有账目,三日一报,由十位无关联百姓交叉核对。”
陈砚舟听得心头一震。
这不是应对审查,这是把一套比礼部还精细的规矩,亲手种进泥土里。
“您这是……让清流自己打自己的脸?”他低声问。
苏锦黎没答,只轻轻拂去图纸上的灰尘,“当规则足够透明,谎言就无处藏身。他们用程序拦我们,我们就用程序碾过去。”
消息传开,城南工地骤然热闹起来。
每日辰时,韩四娘便带着几名妇人站上临时搭起的木台,手举竹板宣读进度清单:今日收砖三百二十七块,烧瓦两窑,监工为东巷李大根、西市赵阿婆……末尾总加一句:“此非王府令,乃众手所筑。”
百姓围拢过来,有人抄录,有人默念,孩童蹲在泥地上,用树枝一笔一划写下亲人的名字,仿佛那是世间最重要的事。
某日午后,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拄着拐杖颤巍巍走来,衣衫洗得发白。
她从怀里掏出半块残砖,边缘崩裂,但中间三个字仍清晰可辨——林秋荷。
人群忽然静了下来。
这个名字,许多人听过。
《除名簿》里记载的女子,因不肯改嫁权贵,被族中以“不贞”之名除名,死后不得入祠。
苏锦黎亲自接过那块砖,指尖摩挲着刻痕,久久未语。
然后,她弯下腰,在墙基最稳固的一处,亲手将残砖嵌了进去。
“今天,”她直起身,面向众人,声音不大,却传得很远,“我们不是在盖房子,是在把掉进土里的名字,一个个捡回来。”
人群寂静片刻,随即爆发出低低的啜泣与掌声。
而在七王府深处,萧澈靠在榻上听完了整件事的禀报。
他本就在咳,听完反笑了出来,笑声虚弱却锋利。
“她这是要把清流最得意的‘礼法规制’,变成压垮他们的磨盘啊。”他擦去唇边血丝,对跪在床前的赵九龄道,“去查沈知白祖籍祠堂去年修缮的账目——我赌他自家都没按这规矩办。”
赵九龄领命而去。
三日后,密报送至案前:沈氏祠堂扩建未向工部报备,工匠名录系伪造,更骇人的是,竟用了官窑御砖,原属皇宫修缮专供。
证据副本被悄悄塞进几位致仕老尚书的门缝,附纸一张,仅八字:“今人不守礼,何责后人?”
朝野暗流涌动。
那些原本冷眼旁观的元老,开始低声议论。
有人甚至主动派人打听百姓祠的运作细则。
而此时,苏锦黎已命人在祠内立起第一根梁柱。
虞幼窈带着乐工调试新编钟,赵九龄则悄然调换太庙执灯会的人手。
一切看似平静,实则步步紧逼。
唯有沈知白,在书房来回踱步,脸色阴沉如铁。
他盯着窗外渐旺的民声,忽然抓起茶盏砸向地面。
“他们不怕程序?”他咬牙,“那就别怪我不讲规矩了。”
他转身召来心腹幕僚,声音压得极低:“准备奏本——我要在下次朝会上提‘代祭制’。”
幕僚一愣:“何为代祭?”
沈知白冷笑:“让平民的事迹入祝文,可以。但他们本人……绝不能踏入太庙一步。”
他顿了顿,
“否则,便是冲撞神灵。”第286章 门不开,是脚在踹(续)
朝会当日,天光未明,紫宸殿前石阶泛着湿冷的青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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