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祭当日,天未亮透,太庙外已肃立百官。
青石阶上寒露未曦,铜鼎中香烟袅袅升腾,缠绕着檐角飞兽的影子。
钟鼓齐鸣,三声炮响震开晨雾,主祭官缓步登台,朗声道:“奏《祀天乐》——”
乐师垂首,将竹埙轻抵唇边。
气息流转,音起。
可那本该庄重低回的宫调并未响起,取而代之的是一缕清越婉转的旋律——如风穿林隙,如水过石滩,正是《醒名谣》的主调。
全场死寂。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连元惠帝都猛地抬眼,目光如刀般扫向乐坛。
首席乐师自己也惊了,手指僵在孔位上,想换调却已来不及——那声音像是从埙骨里长出来的,顺着气流自然流淌而出,仿佛这乐器本身就有魂。
更诡异的是,地底传来嗡鸣。
沉寂百年的青铜编钟,竟在无人敲击的情况下轻轻震动起来。
一声、两声,继而十二口钟依次轻颤,与竹埙之音共振成律,仿佛地下有无数只手,在默默应和。
梁尘簌簌而落,像一场无声的雪。
有人抬头,只见大殿横梁之上,灰尘浮动成线,竟似在空中勾勒出一个个名字——陈、李、赵、王……还有许多从未听闻的新姓,一笔一划,浮光掠影。
裕王瘫坐在席间,脸色惨白,嘴唇哆嗦:“这不是人声……是地在说话。”
与此同时,七王府内,烛火通明。
苏锦黎端坐案前,指尖抚过一份份急报,神情沉静如水。
她并未去太庙,也不需要亲眼见证那一幕。
她知道,当声音被压抑太久,大地也会替人开口。
北境来信:戍边将士三百余人,昨夜集体更姓为“照”,意为“守望黎明”。
他们将旧籍焚于烽火台,新名刻入军册,誓言“生时不隐,死不除名”。
江南八州:蚕女联署结社,以丝为纸,以针作笔,在素缎上绣出自家新姓。
一匹云锦展开,千字同辉,谓之“织名”。
西南夷寨遣使千里而来,求取《自主命名法》抄本,言道:“我族向以图腾为记,今愿弃兽形,取人心之名,只为子孙能堂堂正正说一句——我叫什么。”
这些消息如星火燎原,汇聚至案头。
苏锦黎凝视良久,唤来柳婉娘:“把这些都记下来。不只要记事,还要记人心。编一部《四方志·新生录》,我要让天下人知道,这不是叛乱,是觉醒。”
柳婉娘点头,接过竹简与笔墨,指节微颤。
她近日总觉心口发闷,耳边时常响起低语,像是从极远又极近的地方传来。
但她没说,只低头书写,一字一句,如刻碑。
就在此时,赵九龄快步踏入,黑袍带风,手中一封密信已被汗水浸湿一角。
“沈知白联合三位老尚书,拟三日后早朝联名弹劾七殿下,罪名是‘蛊惑圣心,紊乱宗法’。”他声音压得极低,“更危险的是,东宫已调动禁军轮防紫宸殿,名义上护驾,实则切断内外传讯。陛下如今,形同软禁。”
苏锦黎眸光一凛。
她站起身,走到墙边悬挂的地图前。
山河纵横,驿道如网。
她的目光缓缓北移,落在一条由南向北的细线上。
“李砚山到了哪里?”
“刚过潼关,正往京师而来。”
“不必来了。”她提笔蘸墨,写下一道命令,“让他掉头北上,把《新生录》抄本,送到每一个边镇驿站,每一处屯兵之所,每一座义仓书院。不能进京,那就绕开京城,把声音送出去。”
赵九龄一怔,随即明白。
京中已成囚笼,但天下不止一座城。
只要火种不灭,风自会把它吹到最远的地方。
他抱拳退下。
屋内重归寂静。
苏锦黎望着地图上那一道蜿蜒北上的路线,忽然觉得有些冷。
窗外春意渐浓,可她心里清楚,真正的寒冬还没开始。
那些怕名字的人,绝不会就此罢休。
他们要的不是秩序,是沉默。
而她们要的,只是让人能堂堂正正说出自己的名字。
她转身看向柳婉娘。
女子正伏案疾书,背影单薄,笔尖却稳。
烛光映在纸上,字迹清晰有力。
忽然,柳婉娘身子一晃,笔坠地,整个人向前栽倒。
苏锦黎疾步上前,扶住她肩膀。
她面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手指却死死攥着一页空白竹纸,指甲几乎嵌进纤维里。
“全是字……”她喃喃,声音轻得像梦呓,“你们看不见吗?到处都是……名字在动……”柳婉娘倒下的那一刻,屋内烛火猛地一颤,像是被什么无形之物掠过。
苏锦黎将她扶到榻上,指尖探她脉搏——细若游丝,却并非病弱所致,反倒像魂魄被抽离片刻,正艰难归位。
“水。”她唤来侍女,亲自用帕子浸了凉水,敷在柳婉娘额角。
半晌,女子终于睁眼,瞳孔涣散,唇齿轻启:“……你们看不见吗?纸上全是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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