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中有农夫、织工、码头苦力,也有背着孩子的妇人、拄拐的老者。
每个人手里都攥着点什么——一张纸条、一块布片、甚至是一根刻了字的竹签。
苏锦黎一身素白深衣,外罩青缎披风,发间无钗,唯有一支铜簪束发。
她站在新铸的青铜鼎前,手捧一卷黄纸誊本,《无祠者名录》首册。
风拂过她的鬓角,吹起纸页一角。
她开口时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周允安,举报贪腐失踪;李阿姐,抗税而亡;陈二狗,终生未娶,只为养活三个战乱中失怙的孤儿……他们没有牌位,但有名字。”
话音落下,万籁俱寂。
仿佛连风都停了。
有人低头抹泪,有人攥紧拳头,更多的人只是怔住,像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历史”——不是史官笔下的功过,而是活生生的人,在泥泞里挣扎过、死去、又被遗忘。
忽然,一个稚嫩的声音从人群后方响起:“我爷爷叫赵大夯,修河堤累死的!”
那是个不过七八岁的孩子,瘦小身子站在父亲肩头,脸涨得通红,喊完便紧紧抱住父亲的脖子,仿佛怕被谁抓走。
可这一声,像投入湖心的一颗石子。
“我娘姓吴,难产没了,连坟都没有!”
“张老拐,给你们萧家修过王府西墙!”
“林三妹,教村里的女孩认字,被说是妖言惑众沉了塘!”
一声接一声,起初零落,继而连成片。
没有组织,无需号令,那些被岁月掩埋的名字,就这样被亲人之口重新唤出。
有的带着哭腔,有的咬牙切齿,有的轻如叹息,却全都穿透晨雾,撞上冰冷的宫墙。
远处高台上,苏震霆立于帷幕后,脸色铁青。
他手中那根紫檀拐杖猛地一顿,咔的一声断裂,半截掉在地上,滚入尘埃。
他嘴唇颤抖:“她不是在祭鬼……她是在招魂!”
而鼎前,苏锦黎闭了闭眼。
她听见了。
不只是名字,更是压抑百年的呜咽与怒吼。
这些声音本该湮灭于野史残卷,却被她用一面旗、一场礼、一次宣读,拉回人间。
当晚,正名坊灯火未熄。
一名蒙面人翻墙而入,怀里藏着火折子,直扑存放名录的铁柜。
可还未触到柜门,脖颈已被钢钳般的手扣住。
赵九龄从梁上跃下,动作轻得像一片落叶。
审讯不出半个时辰,那人便瘫软在地,涕泪横流——原是苏婉儿身边贴身丫鬟翠缕,受国公夫人密令,专为焚毁所有涉及“林氏”的记录。
“夫人说……那些名字不能留,尤其‘林’字开头的,全都要烧干净。”
她抽泣着补充:“若办成,就许我嫁给你……”
赵九龄冷笑,将供词封入漆匣。
消息送至苏锦黎手中时,她正坐在灯下翻阅明日要呈递御前的《春祭实录》。
听完禀报,她指尖顿了顿,随即提笔写下三份抄录指令:刑部一份,昭告天下此案涉公器私用;国公府门贴一份,让满府上下都看看,主母如何驱奴犯法;最后一份,则夹进实录正文之前。
她在首页落墨:“有些人怕的不是火,是名字被念出来。”
写罢合卷,她抬眼看向窗外夜色。
片刻后,低声吩咐:“别关押她。送去义所安置,换身干净衣裳,赐名‘念春’,每日抄录《无祠者名录》即可。”
侍从迟疑:“不罚?”
苏锦黎没回答。
她只望着案头那盏孤灯,火焰微微跳动,映出她眸底一丝极淡的怜悯。
三日后清晨,念春跪于正名坊外,求见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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