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清晨,薄雾未散,正名坊外青石阶上跪着一个身影。
是念春。
她穿着粗布素衣,发间无饰,双手捧着一封泛黄的密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守门侍卫欲拦,却被她抬起脸——那双眼里没有怯懦,只有一种近乎决绝的清醒。
“我要求见王妃。”她的声音很轻,却稳,“这封信,关乎国公夫人每月初七的秘密。”
苏锦黎正在后院整理《春祭实录》的最终稿,听闻通报并未惊讶,只淡淡道:“带她进来,茶不必上,炭火添一盆。”
片刻后,念春立于堂前,低着头,肩微微颤。
她不敢看苏锦黎的眼睛,像是怕从那里面照出自己曾经的愚忠与盲从。
“你说吧。”苏锦黎坐于案后,指尖轻抚茶盏边缘,热气氤氲中,她的神情平静得近乎冷淡。
念春咬了咬唇,终于将信递出:“这是……我在夫人妆匣夹层里偷藏下来的。她每月派我去城南‘济仁堂’取药,名曰‘宁神散’,说是安眠养心之用。可前些日子我翻到配方便笺,上面写着曼陀罗、钩吻……还有雪蚕子粉。”
她顿了顿,喉头滚动,声音骤然哽咽:“小姐不知……您每次昏睡醒来记不清事,都是因为这个……那药,是让人慢慢忘了自己是谁的东西。”
堂内一时寂静。
炭火噼啪一声爆响,惊起梁上尘灰。
苏锦黎没有动。
她只是缓缓放下茶盏,瓷底与木案相碰,发出极轻的一声“嗒”。
她当然记得那些断片般的梦境:走廊尽头的烛光、锁链拖地的声音、一个女人在井边喊她名字……醒来却总被告知“不过是梦”。
府中医婆说她体弱多思,需长期服药调理。
她信了,因为那时她还未真正觉醒。
而现在,真相像一把钝刀,一寸寸割开旧伤。
她抬眼看向念春:“你为何现在才说?”
“因为我以前不信。”念春抬起头,眼中含泪,“我以为夫人待我恩重如山,许我婚配、赐我银钱。可当我看见名录上第一个‘林’字名字时——林三妹,教女孩识字被沉塘的那个——我才明白,我和她本该是一类人。若非您救下我,我也会成为烧毁记忆的帮凶。”
苏锦黎沉默良久,终是伸手接过密信。
信纸脆弱,字迹娟秀却透着阴冷,确为国公夫人亲笔。
其中详列用药周期、剂量调整,甚至标注“慎防月事紊乱影响药效”等语,俨然一副操控他人神志的精密计划。
她将信收入袖中,语气平静:“你走吧。往后不必再回安国公府,义所会给你一间屋子,工钱照付。”
“我不走!”念春忽然跪地叩首,“我要留下!哪怕扫地抄书,我也要亲眼看着这些名字被人记住!我……我不想再做瞎子了。”
苏锦黎望着她,许久,轻轻点头。
当日下午,裴文昭携药样入太医院。
首席御医孙奉先推说药材寻常、无甚异状,拒不检验。
裴文昭也不争辩,只从怀中取出一本旧册——七王府义诊登记簿,翻至一页,指着一个潦草签名:“这是令郎裴远之的手迹。他曾在此为贫民施针三个月,不受分文。你说你不识七王府规矩,可识得自己的儿子?”
老御医脸色骤变,半晌无言。
次日午时,化验结果呈出:宁神散含剧毒成分,长期服用可致认知衰退、记忆断裂,最终精神崩解。
更令人震惊的是,其配方与十年前七名稳婆“暴毙”案体内残留毒素高度一致——那些女人,都曾服务于诞下庶女或死胎的妾室。
裴文昭将报告封入金匣,提笔附言:“有些罪,不是写在律条里,是写在女人的一生里。”
与此同时,赵九龄已顺查济仁堂账本。
购药记录清晰,除国公府外,竟另有两名宫中采买嬷嬷定期取药,所属殿阁赫然写着“凤仪宫”。
他未惊动任何人,反而命暗卫伪装成江湖郎中,在药铺后巷张贴《识毒图谱》。
图文并茂,详解曼陀罗症状:幻视、失忆、夜啼、自戕倾向,并附解毒方剂与常见掩蔽手段。
数日后,一名年迈嬷嬷驻足细看,读到“记忆错乱常伴井底幻象”一句,突然浑身剧震,继而放声大哭:“难怪我家小姐总说梦见井底有人拉她……她说那女人叫沈氏,穿红嫁衣……可我们家从不曾有过这样的人啊……”
消息尚未传回王府,柳婉娘正独坐灯下校对碑文誊本。
忽觉指尖一阵尖锐刺痛,仿佛被无形针扎。
她猛地缩手,呼吸微滞。
就在那一瞬,脑海深处似有裂帛之声,一幅画面猝然浮现——幽暗地牢,铁链锁住一名女子脚踝,她披发枯坐,碗中饮食飘着几片白色花瓣。
狱卒冷笑:“今日加量,让她连自己名字都忘干净。”
柳婉娘怔住,指尖仍麻。
她低头看向手中正在抄写的《慈云观供养录》,忽然发现,某页角落有一行极小的朱批小字,墨色陈旧,几乎难以辨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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