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前夕,天色阴沉如墨,细雨绵绵不绝。
礼部一纸禁令贴上正名坊大门:“民间私设祭坛,有违礼制,即刻拆除。”差役蜂拥而至,推倒尚未搭起的棚架,砸碎木桩,扬言要将“无名坛”夷为平地。
百姓围在街口不敢上前,只敢远远望着那片空地,眼里满是不甘与惧意。
苏锦黎站在王府门廊下,手中握着那份禁令,指尖轻轻抚过“违礼制”三字,唇角竟浮起一丝冷笑。
她没有怒斥,没有争辩,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只是转身走入内堂,召来正名坊主事,淡淡道:“赶制三千盏素纸河灯,每盏内壁,写一名《失名录》上的名字。字要工整,纸要厚实,经得起风雨。”
众人怔住。“王妃,这……若是被朝廷知晓,说是煽动民情——”
“他们怕的是名字。”她打断,目光清冷如霜,“我们偏要让名字走遍长街,流进河水,飞上夜空。”
当夜,正名坊灯火通明。
匠人执笔誊录,孩童帮忙折灯,老人用浆糊一点一点粘合纸边。
每一盏灯都像是一次微弱的呼吸,一次不肯熄灭的回应。
第二日黎明,苏锦黎披着素色斗篷,亲自带队,三百百姓肩挑灯篮,踏着湿滑石板路,向城西乱葬岗走去。
风冷雨细,泥水溅上裙摆,她走得极稳。
乱葬岗位于荒溪之畔,枯草伏地,白骨零星,向来无人问津。
此刻却成了最庄严的祭场。
她亲手将第一盏灯放入水中,轻声道:“周允安,你听到了吗?有人记得你。”
灯随水流缓缓漂远,烛火在雨幕中摇曳不灭。
岸边早已安排好的孩童手持竹筒喇叭,依序高声念出灯上姓名。
“周允安!”
“李氏阿姐!”
“陈二狗!”
一声接一声,如鼓点敲击大地,层层传递,十里可闻。
起初是沉默的围观,继而是低泣,再后来,人群自发加入呼名行列。
一个老卒听见自己战死同袍的名字,猛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片刻后颤巍巍站起,接过喇叭,嘶哑着嗓子喊出下一个名字。
他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刀,划破了长久以来的沉默。
一夜之间,“念名潮”席卷全城。
茶楼说书人改了词本,不再讲帝王将相,转而开篇便是:“话说那《千名记》,头一位,乃泾州小吏李元通……”酒肆伙计一边擦桌一边哼唱百姓新编的谣曲:“我名虽贱,亦曾为人子,岂容一笔勾销,永堕无名渊……”
消息传入宫中时,萧澈正执笔批阅新政奏章。
他抬眼望了望窗外灰蒙蒙的天,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随即起身入殿,面见元惠帝。
“父皇,”他声音温和却坚定,“庶民无爵,未必无德。今有《失名录》载三百七十二义烈之士,皆因直言或抗暴而遭抹名。儿臣请设‘庶民祠’,专祀此类魂灵,以彰公道,以安民心。”
元惠帝久久未语,只盯着手中那张从民间抄来的名单看了许久,最终提笔批下八字:“魂无所依,亦宜安之。”
圣旨传出,举朝震动。
孙德海气得摔了茶盏。他知道,这一局,他又输了。
当晚,他密召心腹于私宅地窖议事,烛光昏暗,映出一张张焦躁的脸。
“不能再等了!”一人咬牙道,“必须请钦天监出面,言其‘野祭逆天,动摇国运’,皇上最重天象,必会震怒!”
孙德海点头,”
然而他不知,那位老灵台郎刚踏入朝堂,还未开口,崔明远便已冷笑出列:“昨夜瑶光星稳,勾陈位清,天官记录分明,何来逆行?倒是某位大人府中昨夜焚烧账册数十箱,浓烟冲霄,紫气受扰,若论‘逆天’,恐怕该查一查谁在毁证灭迹!”
满朝哄然大笑。
老灵台郎脸色煞白,指着崔明远抖如筛糠,忽然喉头一甜,呕出一口鲜血,当场昏厥。
与此同时,赵九龄也在暗处收网。
从一名被捕密探口中得知,孙德海已联络北疆游商,要在春耕时节散播谣言——“七王妃以活人炼丹延寿”,意图激起民变。
他未动刀兵,反而命暗卫伪装成商队混入传播链。
每到一站,便抢先张贴《正名坊辟谣榜》,附医案详录:三年来,七王妃义诊所救治病患一万三千余人,八成出身贱籍、流民、刑户之后。
更有痊愈者抱着孩子跪地哭诉:“我儿高烧七日,大夫都说没救了,是王妃亲自施针,熬药守到天亮……若非她,我家香火早断了!”
真相如水浸土,悄然渗透。谣言未成气候,已在市井中自行瓦解。
而那一夜,溪边灯火仍未熄尽。
三千盏河灯顺流而下,宛如星河坠地。
百姓伫立岸边,低声诵名,不愿离去。
就在这万籁俱寂、人心最软之时,一直沉默随行的柳婉娘忽然仰起脸,双目虽盲,神情却似望见了什么遥远之物。
她的嘴唇微微颤动,然后,轻轻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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