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从未听闻的挽歌,自她口中缓缓流出。
音调古朴,哀切如诉,仿佛来自极深的地下,又似从千年前的风里传来。
柳婉娘的歌声在雨夜里飘荡,像一根细而韧的丝线,穿过层层水幕,缠住每个人的心脉。
那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盖过了溪流声、风声,甚至千百人低语的嗡鸣。
百姓们原本只是默默伫立,听着孩童念出一个个名字,眼泪无声滑落;可当这挽歌响起,许多人忽然跪了下去——不是出于礼制,而是灵魂被某种久远的记忆击中,双膝不受控制地弯下。
裴文昭站在岸边石阶上,手中紧握一卷素纸,指尖微颤。
他不懂音律,却能听出这歌声里藏着的东西:不是哀怨,也不是控诉,而是一种确认——对存在本身的确认。
他迅速提笔,在纸上勾画音符走势,不顾雨水打湿袖口。
他知道,这首曲子不能只留在今夜。
三日后,《念名字》正式定谱,在庶民祠奠基仪式上演奏。
乐工以箫、埙为主,加入童声清唱,每一段终了,必有齐声呼名。
满城百姓自发前来聆听,有人抱着骨灰匣,有人捧着旧衣残履。
曲至中途,一位老妇突然放声痛哭:“这是我爹走时哼的小调……他死在矿难,连尸首都找不全,官府说他是‘无名劳役’,不该记档!”她边哭边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纸片,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三个字:陈大根。
与此同时,城东一间幽暗小院中,白发苍苍的老史官郑崇礼蜷坐在案前,耳畔仿佛仍回响着那首挽歌。
他颤抖的手抓着茶杯,茶水泼了一地。
几十年前那一夜重现在眼前:烛火摇曳,玉牒房内,他亲手将某个名字用朱砂划去,再以药水熏染纸面,令其彻底消失。
“奉命行事……我只是奉命行事……”他喃喃自语,可那歌声像针一样扎进脑海,一遍遍唱着“我记得你”。
终于,他崩溃了。
连夜写下长达七页的忏悔书,详述当年如何受孙德海指使,篡改皇室玉牒,隐去七皇子生母真实身份——原非宫婢,而是先帝亲封的“守碑女官”,因知晓轮回秘事遭灭口。
末尾写道:“我毁了一段血脉,也毁了自己的心。如今听得此曲,方知我母临终唤我乳名之声,已永不可闻。”
这封信被人悄悄投入大理寺投文箱。
裴文昭读罢,久久未语。
他一向信法,认为律令如刀,斩断混沌。
可此刻他明白,真正割开谎言的,不是条文,是那一声声呼唤所唤醒的人性余温。
他亲自抄录全文,悬于平讼社门前木架,题曰:“此亦是民声。”
而在慈云观旧阁深处,苏锦黎正一页页翻检残卷。
尘埃在光柱中飞舞,她指尖拂过焦黑纸角,拼出百年前的真相:第四任使者沈知微,曾冒死救下一名宫婢之子,送入道观寄养,取道号“守一”。
此子后来成为观主,留下铁训——“若第七子临世,必寻姓萧名澈者,共破碑劫”。
她合上书卷,抬头望向内室。
萧澈仍在灯下批阅《庶民祠章程》,侧影沉静如初,仿佛天下纷争皆与他无关。
可她知道,他从来都听得见那些被抹去的声音。
她轻声道:“你说你只是恰好活下来……可你根本就是被留下来的人。”
话音落下刹那,腕间玄铁镯骤然发烫,内侧“你是唯一”四字边缘竟开始剥落,露出底下一行极细旧痕——蛇纹缠绕,蜿蜒如活物。
她瞳孔微缩。
那是她高考时,在草稿纸上反复涂鸦的小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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